重複播放的人

凌晨兩點半，城市像一台被關靜音的播放器，只有便利商店還亮著。 彥文下班後習慣走進這家 24 小時的超商，一方面想拖延回家的時間，一方面，也因為他知道——她這時候會在。 第七號櫃台，夜班工讀生，名字條寫著「沛晴」。 她戴著透明護目鏡，頭髮盤得很乾淨，口罩下的輪廓模糊，但眼神清清楚楚。她結帳的速度很快，但每次刷條碼時，總會習慣性地點一下商品，好像在確認什麼。 彥文有天突然發現，自己開始故意讓購物籃裝得比需要的還多。牛奶、茶葉蛋、濕紙巾、甚至幾樣不常吃的零食，只為了多讓她點幾下。 --- 他們第一次講話，是某天他忘記結帳小票。 「你收據忘了。」她伸手遞來。 「喔…謝謝。」他接過，才驚覺那雙手指很細長，有擦護手霜的味道。 從那天開始，他偶爾會問：「這款御飯糰好吃嗎？」、「你覺得這茶甜不甜？」 她都回答得很簡短，卻不冷淡，像習慣在夜裡和陌生人保持剛剛好的距離。 --- 「你是不是很常來？」她終於有一天主動問。 「嗯…大概每天吧。」他笑，「因為我習慣吃宵夜。」 她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笑了笑。那種笑，不像工作笑容，更像是——她認得你了。 這讓彥文那天在離開後，在停機車的時候，忍不住原地站了一分鐘。他突然想，如果她下班路上也會經過這條巷口，那他們會不會，其實早就走過好多次了。 只是當時沒人抬頭。 --- 便利商店有監視器，他知道。但他還是會在離開前，轉身多看她一眼。 那不是偷看，是一種確認——她真的在。 --- 某天凌晨兩點半，他走進超商，發現今天不是她當班。 換了一個男生，動作慢，還不小心把他飲料掉地上。 他結完帳走出店門，心裡有點悶。他坐在門口的摩托車上，發了幾分鐘的呆。 這時，他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從後門走來。 是她，換班剛下工，戴著耳機、背著包。 他沒有喊她，只是遠遠看著她走遠。 那晚，他第一次明白—— 重複出現的人，會不知不覺住進你心裡。 哪怕一句話也沒說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