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這世界上有兩個中國。
一個是有貧窮、有富裕,也有貧富差距的真實中國;
另一個則是浮在抖音雲端,用濾鏡、美圖秀秀與剪輯師的信仰堆出來的虛擬中國。來自臺灣的阿館—那個肌肉比字彙多、每天在鏡頭前飆髒話的肌肉猛男,在直播平台的業配牽引下,宣布要直搗中國-帶粉絲們「親眼看看中國的進步」。
他說得義憤填膺,眼神堅定看著前方-看著螢幕上火箭、遊艇和宇宙飛船一個個飛過,他內心早就樂開了花。
出發之前,他就清楚這趟的爭議跟收益.
第一日:人間煙火味
磁浮列車像一條鍍銀龍,在雲端呼嘯,把阿館從機場接進城市。
路上地面乾淨的像沒人走過似的,當地接待一臉嚴肅地遞給他一張 A4 紙,上面寫滿了甚麼該講跟甚麼不該講:
「中國根本沒有禁止翻牆,只是要 VPN。」
「機場廁所有門!」
「冰箱裡很多飲料!」「磁浮列車居然有靠背!」
阿館每唸一條,直播間就像煙火工廠爆炸般——火箭跟各種煙火在螢幕上一連串炸開。
這時他突然聞到一股味道,像潮濕紙張混合著新鮮墨水的氣味,頓時想起某個中國發展藝人前輩曾對他說過:「中國好香。」
年紀輕的阿館當時還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原來,是人民幣好香。」
第二日:樹上春聲
上海的梧桐好綠,枝椏接上雲層,映射著一片毫無污染、接近電影質感的天空。
阿館仰頭喊:「樹好多,樹好漂亮喔!天空好藍~根本沒有塵霾~」
在沒人注意的街角,一個小孩問媽媽:「為什麼今天不用上班啊?」
媽媽掃了一眼正在錄影的阿館,小聲回:「我也不知道……希望他多待幾天吧。」
第三日:失語症
阿館的粉絲越來越不滿:「為什麼不罵髒話了?這樣直播根本沒有靈魂,還是我們的阿館嗎?」
其實阿館自己也很困擾。
他一踏上中國土地,就像中了詛咒,原本腦中那本常用三字經辭庫自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百度智能雲升級語音包,讓他開口就是:
「我對中華文化的厚重感動到不行。」
「這個洗衣機太神奇了,還能AI辨認污漬!」
他試圖罵個「幹」來找回自己,一說出口卻自動變成「感恩(ㄍㄢㄣ)」。
沒人明講要他自我審查言論,但每當那幾個字要從喉嚨竄出時聲帶卻不受控的停止震動.
第四日:起風
千里外的臺北,另一位網紅正在電腦前面一邊剪輯影片,一邊操作著廣告精準投放.
影片內容是阿館不堪的過去,那些他年少輕狂時的各種直播辱華:
「今天是不X習近平的老婆,要馬上可以X。」
「我是一個堅定的台獨份子。」
那些影片就像早年的反共文宣空飄汽球。
載著過去記憶碎片的氣球,飄向那個對領袖不容質疑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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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翻牆看館長直播的小粉紅們突然跳出通知:「館長的驚人過去...」
憤怒如潮水湧入微博討論區:「他來就兩個字——撈錢!」「翻一下他以前的影片,互聯網是有記憶的!」 「昨天還說台獨,今天就喊祖國萬歲?誰信啊?」
那一夜,館長從眾星捧月變成眾人踩踏,
第五日:消失
阿館宣布在中國的最後兩天不直播了。
他說要回去「準備作戰」,但也沒說清楚是要跟誰作戰.
是小粉紅呢?還是跟自己的過去?
在沒人看見的旅館房間裡,網路上沸沸揚揚的同時,他一個人默默坐在電腦前查看直播後臺的數字,一邊喃喃:「ㄍㄢㄣ……幸好這些斗內不能收回。」
第六日:回程
當阿館坐上返台的班機,窗外的雲層裂成兩層,一層是粉紅,一層是粉黑。
機翼輕顫,同時他身體裡湧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不是悔意,而是那個三字經連發的自己終於回來了。
出了機場的他打開手機,發現抖音帳號被封、微博消失、YT留言區變成了一場法事現場,小粉紅都在問候他家長輩。
他什麼都沒說,走進便利商店買了一手台啤,還沒開喝就開始直播;鏡頭前,他把留言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過,沒有遺漏。
他粉絲們興奮的說:「這才是館長,會罵髒話、喝酒、然後鏡頭前總是講真話。」
但沒人知道,看似三大五粗的阿館,心裡已經在計劃著:
得罪小粉紅之後,下一波到底該怎麼轉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