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書寫的事情總是只有跟書寫的人才可以聊的。有時我覺得書寫佔據太多了。而關於書寫的事情,許多時候又都夾雜了很多別的問題,其中最重要的是,也許在我身上,書寫本身變得極其純粹時,恰恰是最悖離的。
當我把自己放到了一個沒有人可以聊書寫的地方,一旦需要聊書寫,就只能去書寫。這是一個有點孤單但讓書寫能好好生存的方式。書寫是沒有功能的,尤其最不該有療癒的功能。書寫為自存在。
每天不用腦袋地為資本主義寫廢話。我用心養護自己的大腦,而實際上並不逼他產出什麼。用心挑選刺激物並養護他,偶爾逼迫他但不能太過逼迫他。在他一不小心變得太有建設性時,就去睡覺、喝水或大便,打斷他。我絕不允許自己太過同意已存的意義。這個世界上已經有太多同意。就連反對也早就隱含了同意。
每天不用腦袋地為資本主義寫廢話。反倒有了餘裕,像狗狗逛大街一樣可以到處亂聞。
今天有一個人來問我過得好不好。雖然他主要應該是想訴苦,但也是真的關心我跟我的書寫過得好不好。那是一種物傷其類的關心,因爲他也是書寫的人。以前我們常常會聊天,很少聊彼此具體寫了什麼,他跟我說了一隻鳥接著一隻鳥寫下去的事,我始終沒有去讀那本書。因為覺得,目前為止,一隻鳥接著一隻鳥飛過去這個意象,對我而言實在是很夠用了。我不想冒著可能會失去對該意象熱情的風險去翻開一整本書。
問我過得好不好的那個人,我們常常用相對節制的方式聊彼此心中因書寫或者書寫所處的那個物質世界而起的修羅場。我現在才發現自己有點敬佩他,因爲他比較溫柔,而且因為選擇了溫柔,他不會很快地動手砍別人的頭。也因為這樣,無可避免就變得比較容易遭受催折。
今天,在跟他聊天時我發現我心中的修羅場已經完全不見了。大概是因為,儘管我仍然是一個書寫的人,但已經決定永遠都不會是一個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