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房子日記:嶄新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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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7/9

這個夏天太熱了,熱到讓人懷疑人生,開工以來都堅持穿著長牛仔褲,但無法再忍受了,偶爾必須切換。

護木漆一層又一層刷在木作傢俱上,屋裡看起來依然空蕩蕩,書櫃好像不太夠用,想了一下腦裡的選書,試著重新調整每個書櫃和木架的位置,決定再叫一批木料來。要放在浴室的老門還沒寄來,拉門軌道五金已收到,有點緊張,不知能不能成功改裝。盼了許久的鐵工師傅翩然到來,快速丈量好大門外和後院(?)的雨遮長寬,接著就要叫鐵材浪板、安排施作。

時間過得越來越快,尤其這一週,來不及打開筆記本寫下待辦,就已是週四夜晚。提早抵達族語教室趕快先複習上一週的課程,忘了要趁空檔練習捲舌,必須學會這件事。

原以為七月底有機會試營運,覺得自己實在太幽默。


202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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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部落裡有事,暫停施工,靜悄悄過去了工地一趟,迎接開店前第一組客人(咦)。女孩是老友的表妹,男孩是前東家沒有一起共事過的同事,他們來小島探親與慶生,順便走訪終於有書櫃的貨櫃屋。

36度高溫午後不好意思讓他們待在屋內,我們就站在樹下聊天。側身看著我的空間,下一個書櫃的模樣突然蹦了出來⋯,我知道要怎麼做了!好希望腦袋有內建截圖功能啊,希望木料到來之前不會忘記那個畫面!靠近左邊的書櫃想試試再加高,完成原本構想的書牆;然後想要打造一個屬於孩子的區塊,可以讓小孩自在玩遊戲、閱讀。上午回蘭恩參加畢業典禮,當年跟我同時入園的孩子都已畢業,看著他們長大,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動。在這樣資訊爆炸、眾聲喧嘩的年代裡,也許他們離閱讀越來越遙遠了,希望能試著用文字給予多一種陪伴,儘管力量微小,但只要願意翻開書本,就有機會讓他們的世界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

陪伴孩子的同時,也是被他們陪伴。
加油,不要忘記這些。


2020/7/12

常常握著手機睡著,常在準備書寫或整理思緒時突然處理了更多其他的事。連著三天蘭嶼停了電,最久有四十分鐘,媒體都說報復性旅遊,不知道究竟是報復了誰呢?心疼土地和人們的負重,也不斷反思自己還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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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木漆應該要刷多厚?看木頭把漆吸飽了,有點滿足。好不容易擁有空檔打開行事曆,記下最近的待辦和行程,這陣子很謝謝大家來探班的祝福,各種心意都收好收妥了,好暖。接下來想進入一段全然專注和寧靜的閉關,希望在忙碌之餘,仍有餘裕可思考、喘息,對眼前的一切保有敏銳並持續感恩。



202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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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頭終於下雨了,我擦身躲過,雨沒下到工地,有點可惜。小島已經一個多月沒下大雨,部分芋頭田開始乾黃,感覺土地熱到快冒煙了。今天主要工作是掃地,把厚厚一層落葉和乾枯的龍眼掃成堆,之後用來燒火燻蚊子。屋內也整理一遍,書櫃護木漆都乾了,剛好可以歸位,剩料和工具先收攏,再花點時間採購,兩天後有件值得期待的好事情。


2020/7/14

練習「專心只做一件事」。


2020/7/15

待在工地的時間越來越長,漸漸不只是施工,也融入了片段的生活,像是坐下來靜靜打開畫本和顏料,畫出想要的logo,像是抱著筆電好好收拾拖欠的文字或閱讀。儘管有些硬體(像是雨遮或水電)仍未完善,有些既定的行政流程仍在摸索,但我想,是時候與它更進一步了。

翻看達悟夜曆,和小島家人們商量,選了舒適的一日為新家舉行進屋儀式。這天依循蘭嶼當地習俗,清早殺雞,把雞血灑在屋前獻祭祈福,張羅食材做了些仿傳統風味餐的菜餚,與前來祝賀的家人們分享共食。進屋前一夜耗時趕製了nimey(芋頭糕),芋頭蒸熟放進大鍋裡,用木匙費力從塊狀搗成泥狀,反覆翻攪,直到確認沒有顆粒後盛盤,再像做蛋糕一樣慢慢抹面、修成一座小丘陵,過程中數度停下來休息,想起每年慰勞節,那一雙雙搗芋頭糕的手,我對密友說:「好累啊…,蘭嶼阿嫂好難當!」,真心佩服達悟女子需順應天氣、環境限制和季節潮汐,上山下海做各種身體勞動粗細活,除了體力負荷外更需要懷抱極大的耐心。也正因如此,那樣辛苦換得的食物品嘗起來更別有滋味。

地瓜芋頭是飯,芋頭糕淋上蒸熟的燻臘肉油,臘肉是最好的鹹料,把收到的賀禮女人魚煮湯及燒烤,燉一鍋清甜的雞湯,炒蒜頭蔥油雞,還有親愛的小婦人帶來剛出爐的檸檬旅人蛋糕,屋裡香氣四溢。張傑傳道帶領大家做飯前禱告,ina(媽媽)也用族語為屋子誦念、向神靈祈福,不明就裡的孩子們在地上翻滾、嚷著這裡好舒服,而我感到踏實與安心。

擁有一間受到祝福的屋子,和大家一起吃頓屬於蘭嶼式的飯,密友說這份心意既老派又迷人。我想這是謝謝沒有血緣的家人們最好的方式,ayoy,謝謝所有的愛、支持和幫助。



2020/7/16

做了很糟的夢以至沒睡好,西南風灌進屋裡,人和地板都濕黏黏的,心神不寧,只好早早收工,一無斬獲。收到覬覦許久的海廢再生潛水鐘公仔,收到從不敢奢望的椰子殼,覺得人生好富足,但一方面也很慚愧,沒有什麼好東西能夠回禮,只能滿心感謝,然後把它們妥善佈置起來。住在新家的禮物們彷彿都在對我招手呢,我也好想早些入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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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潮州的老鄰居來訪,昔日黏人的三歲小男孩都已經是翩翩少年郎,若是路上遇見,絕對認不出彼此吧(少年郎現在也想不起來我是誰了)。收到香濃的屏東芒果,回敬被太陽曬到黝黑的飛魚乾,很想念潮州,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回去看看,只能從大家口中聽著街道的變化、有哪些小店新開了,好想吃圓環的黑輪和潤餅,好想回去小鎮散步。


2020/7/19

第二批木料送達,查了氣象發現明天開始有雨,希望是真的,小島的旱季過度漫長,聽見山泉水不足、有些住家開始抽地下水的消息,讓人感到驚慌。希望雨來,希望雨停留得久一些,希望土地能把水喝飽飽,希望水資源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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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很專心不中斷地做木工,完成最後一個書櫃,把心目中的書牆加高、收尾,做了房間要收納衣服雜物的斗櫃,釘一張小茶几,最後翻找之前裝修用的剩料,把隔間矮門完成,好有效率,腰也真心痠疼。其中一個書櫃的護木漆本來應該是透明的,不知道為什麼染色了,變得好黃、讓人好煩躁,想了許多日,決定要用深色覆蓋過去,希望看起來不會太壓迫。明日要先去開個會,也決定辭退那份兼職,很謝謝長達半年的支撐,讓我在蓋房子過程中不餘匱乏,但隨著空間日漸完整,也感覺到需要耗費更多心力來整備,只能咬緊牙根做出選擇。

「向誰走去,向誰走來,只要自己安在。」兩年半前的我是不是先知?


202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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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去海很藍咖啡聽巴奈唱歌,她的歌聲陪我度過許多艱難時刻,而在現場更強烈而直接地感受到成長過程的嘶吼和祈念,眼淚徐徐流下。拍了一張彩排時的照片,紀念初次親耳聆聽。


拆封一罐新的護木漆發現仍泛黃,仔細對比了之前塗刷的顏色,覺得不太對,趕快跟廠商詢問,才知道部分品牌的透明漆本身就帶黃,沒發現可能是因為原先沒搖均勻(該說我誤打誤撞嗎)。幸好另一個牌子的透明面漆還有剩,順利保留住我想要的原木色;大書櫃則改用柚木色重刷,刷完之後和牆面的漆以及木地板好搭,書店色調柔和起來;房間斗櫃嘗試橡木色,是嚮往的老傢俱感。

在一片心事中磨木頭邊角、上漆、等風乾、洗刷具,沒怎麼休息,邊想邊做著這些事,不小心滑了一兩跤、打翻一次油漆,想想我有好些年(也許超過十年)沒這麼ㄎㄧㄤ了,忍不住大笑,將就著流淌在地上的油漆把握時間刷塗。

睡前要repeat今晚所有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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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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