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宅邸偵查,我發現警備非常鬆散。除了主要入口之外都缺乏固定站崗的守衛,就連巡邏隊伍的頻率都低到令人訝異。
或許是因為人手都被調去處理那一大堆拒絕散去的群眾了?
無論究竟是為什麼,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自己的任務,專注於伸張正義上。
配有金屬圍籬的高牆看起來更像是提供震懾效果,表明黃金獵犬們多麼高高在上的俯視低等種族,而沒有太強的實用性──砂岩的粗糙表面替抓握提供了很好的施力點,頂端裝飾用的倒鉤和尖刺就更不用說了。當然,還有種在牆內的巨大樹木,粗壯的枝幹伸得老長,根本就是在歡迎有意入侵者善加利用。
算準巡邏隊伍的空檔,我啟動電子干擾器,迅速攀上高牆,躍向大樹,輕輕鬆鬆就潛入庭院。
根據建築藍圖,我往廚房移動,將耳朵貼在一扇看起來很雅致的木門上。
除了水珠在金屬平面上濺開的規律的滴答聲之外沒有其他動靜,我從一扇半開的窗戶翻進室內。
經過金屬流理台的時候,我在琳瑯滿目的餐具中,看到了一把乳酪刨絲器,腦中瞬間產生了把史密斯的臉塞進去狠狠摩擦個幾百次的幻想,但我最後還是忍住沒有嘗試執行這可行性太低的計畫。
僕役通道在一扇很破舊的門後面,我懷疑稍微粗魯一點,這扇門會直接被我拆下來。通道裡陰冷又充滿霉味,牆壁的水泥抹面非常隨便,看起來就像是挖一坨灰漿扔上去任它自行滑落那樣。走了老半天,連個像樣的照明都沒有,但即使如此,地上和牆邊的各色污漬都是如此顯眼。
根據線人提供的平面圖,我從書房暗門出來,悄聲無息的將書架推回原處。
主臥房就在走廊對面而已,我只需要再……
注意到身前有個人影時,我頓時僵住,手上的終端差點掉到地上。
那匹黃金獵犬背對著門扉面向我,沒有動作的隱沒在黑暗中。那站姿很眼熟,我藉著一些反光,看見了他掛在腰際的刺劍,同時認出那護手樣式。
是麥可。
「回去吧。」他開口說道。「今天已經死夠多人了。」
我看不清楚黃金獵犬的表情,但那語氣聽起來是如此的毫無起伏。
「去跟你的伯爵說啊!」我尖銳的挑釁,將手槍抽出來。「滾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你真的以為自己是達太安嗎。」麥可罕見的透露出了一股明確的不耐煩。「我今天沒心情在這裡耗,回去。」
怒火將我的血液加熱至沸騰,直接衝上腦門,連帶導致全身毛髮都豎起來。所以我沒有任何猶豫,對著令人噁心的黃金獵犬開了兩槍。
但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他文風不動,像是子彈沒有擊中他一樣。
不可能這種距離我會失手吧?
我繼續扣下板機,不信邪的打光子彈。無論原理到底是什麼,麥可顯然有某種屏障保護他。
這是某種新技術嗎?或者這就是元老院秘密提供的東西?
但對現在的我來說,原理什麼的毫不重要。
所以我將手槍插回腰帶上,接著抽出烈火,用最快的速度刺擊。
麥可立刻拔劍,動作流暢的將我的攻勢打偏,然後馬上揮出接二連三的斬擊。
他好快!
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砍中了以後,我連忙後退擺出防禦架式。
原本打算先保持距離,重新評估狀況。但沒想到才剛依稀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晃動,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左手臂上就感覺到一陣尖銳的疼痛,逼得我繼續撤往更後方。
我無法理解這黃金獵犬怎麼可能瞬間就跨過那麼大的距離,貼到我身前並且對破綻出擊。
緊盯黑暗中流竄的銀光,我保持十二萬分的心思警戒,防範下一波攻勢。
銀流舞動,我這次抓到了!拍開斬擊,我收回劍身,準備要揮擊之前撕裂般的劇痛自左臉傳來,迫使我不得不中斷動作,狼狽格擋試著保護自己。
麥可的動作快到匪夷所思,根本超過了合理的範圍。
強迫大腦運作,尋找任何可行應對策略的同時,我感覺到溫熱的血液自臉頰滑落,匯聚在下巴,最後滴落至地毯上。
低下視線一瞥,腳邊是被切成兩半的眼罩,附近點著幾灘噴濺開來的血跡。
要不是左眼已經瞎了,剛剛那一擊便會奪去我半邊的光明。
「回去。」麥可的語句伴隨兩聲劃破空氣的尖銳音響,我注意到他將血從劍上甩掉的動作。
「絕不!」我吼道。「我一定要你們付出代價,正義應當被伸張!」
即使我很懷疑這個情況下,我能讓誰付出代價,但我不在乎了。
正義應當被伸張。
我近乎魯莽的衝上去,想要抓住麥可的劍,以激進策略來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我異想天開的成果就是口鼻處遭到重重的一擊。
難以承受的疼痛令我雙腿一軟、近乎昏厥,甚至沒注意到自己什麼時候被繳械的。
我爬起來呈蹲踞姿勢,擦掉湧出的鼻血,決定弓起身子緊繃肌肉,做好撲上去張口撕咬的打算。
「回去吧。」麥可再次說道,我懷疑自己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疲憊。「為了自己活下來。」
那個瞬間,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為了自己……活下來。
如同失去全身力氣那般癱坐在地,眼淚與血液交錯滴到腿上,我困惑著自己為什麼沒有被灼傷。
匡噹幾聲,是麥可將烈火扔回我身前的聲音。
抬起頭,只看見他開門離去的背影,那傢伙像是我不值他再多耗費任何心神一樣的直接走掉了。
我抹掉臉上眼淚和血液混在一起的半乾硬塊,撿回烈火收入劍鞘。
吞下所有的屈辱以及驕傲,我轉身離開,決定回到我的夥伴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