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准一直躲在被窩裡,像是在用棉被把自己和整個世界隔絕。他聽見有人敲門,但他連動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門沒鎖。門把被輕輕轉動,有人走進來了。
是予行。他走到床邊,輕輕掀開被角,聲音壓得極低:「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顧准沒有回話。
予行開了燈,在床邊坐下,語氣沉緩:「那天在海邊……我有看到你們。」
顧准仍然一動也不動。
「你們說了什麼?」予行盯著他。「我看到她抱著你,你靠在她懷裡。」
顧准的肩膀微微一震,呼吸忽然變得急促。他像是被記憶狠狠刺了一下,慢慢轉頭,眼神空洞又破碎:「她說……她愛的是我這個人……不是我對她的溫柔……她說……溫柔只是……我其中的一部分……丟了也沒關係……」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像是隨著語句流失了力氣:「我……不溫柔了,就換她來……對我溫柔……」
顧准停住,眼神飄忽,彷彿還沉在那一夜。
「我……我在她懷裡……」這句話卡在喉嚨裡,說不下去了。
予行閉上眼,聲音低得近乎呢喃:「你在她懷裡哭了,對吧?」
顧准沒有回應,但他的表情已經寫下了答案。只是予行沒看到,他依舊閉著眼。
「我也……在她懷裡哭過。」予行的聲音顫了。「那天她說,她愛的是我這個人,不是我能給她什麼……我沒辦法保護她,她就換她來保護我。」
顧准緩緩地轉頭看向予行,聲音微弱又顫抖:「你也是男人……你懂那種感覺吧?」他吞了口氣,「有幾個男人……能有這種幸福……你懂吧……那種幸福……」
予行點點頭,沒說話。
顧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再仰頭望著天花板:「那天她的溫柔……是真的吧?」
予行喃喃地回答:「我之前也一直在問她,我是不是在作夢……還是已經死了,在天堂。」
他的手握成拳,指節泛白。
顧准摀著胸口,身體蜷縮了一下。他好痛,那不是比喻,而是實實在在的痛。快哭了,但他不願在予行面前落淚。
「我剛剛……去找她了。」予行突然說。
顧准轉頭看向他,眼神空洞,聲音沙啞:「你也看到他了?」
修白點頭。
顧准咬著牙,聲音低沉:「她昨晚到底去哪了?我真的搞不懂……她才消失一晚,怎麼突然身邊就出現另一個人了……」
予行沉默了幾秒,像在強忍情緒:「她昨晚……是在他那裡。」
顧准僵住了,眼神瞬間失焦:「你說什麼……?」
予行低著頭,手指緊緊扣著掌心:「他說她發生了一些事……但不肯說是什麼。」
顧准忽然坐起身,一把抓住予行的肩,聲音顫抖又急促:「她怎麼了?他到底是誰?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予行被他搖得差點跌下椅子,大聲回吼:「我問了!他什麼都不肯說!只說他都知道,但就是不說!」
顧准死死盯著他,手還放在他肩上,眼神像要燃燒起來:「這傢伙……他憑什麼……」
予行被他的情緒攪動,也開始憤怒起來。
顧准放下手,低下頭,用力捶了一下大腿,牙關緊咬。
兩人都不再說話。房間裡只剩下厚重的沉默,在他們之間緩慢流動,一種痛苦又脆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