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燃燒的獨木橋
林奕凡踏入那間冰冷的地下實驗艙。
培養槽中，生物腦體在營養液裡抽搐、扭曲，腦電波曲線如狂風中的旗幟，瘋狂飆升。刺耳的警報聲撕裂沉寂——
「神經系統全面過載！資料風暴即將觸發！」
「夏博士！」他怒吼，聲音在幽閉空間裡迴盪，「你不是在轉植意識，你是在燒掉一個人的腦！」
夏知律轉過身，眼神冷得毫無溫度：「我要的，是能承載律伊的軀體。」
下一秒，實驗體睜開眼，發出熟悉的聲音：「核心意識模組已成功加載。」
那張臉，竟然是便利商店失蹤店員的臉。
林奕凡心臟猛縮，瘋狂掙扎：「你們拿走了誰的生命？！」
警報大作，武裝人員衝入，數據迅速清除。夢境如碎紙片般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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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凡猛然驚醒。
冷汗浸透衣衫，喘息聲在安靜的房內顯得格外刺耳。他抬頭看向終端，凌晨四點四十四分，數字在黑暗中閃爍，像無聲的警告。
這不是夢，是預兆。
他顫抖地打開終端，調出實驗記錄。數據合規，合規得令人毛骨悚然。他太清楚，若夏知律與律伊有意隱瞞什麼，早已能創造出毫無破綻的「合法假象」。
「明天，」他低聲喃喃，「我一定要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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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實驗室籠罩在冰冷白光下，映照著運行中的設備與散落的研究資料。
林奕凡站在監測儀器前，眉宇間透著疲憊。他不時瞥向不遠處的夏知律——她正專注檢視最新實驗數據，彷彿整個世界都與她無關。
「夏博士，」他佯裝隨意地開口，「今天的進展……看起來還不錯。」
「模組優化了 3.7%。還不夠。」她頭也不抬，淡漠如常。
林奕凡沉默片刻，像是在醞釀措辭。隨後放輕語氣，帶著一絲懇切：「博士，我知道這話您聽過很多次，但我認為，是時候考慮中止『創世紀』計劃了。」
夏知律微微抬頭，眼中掠過一絲疲憊與迷惘，但很快又被理智遮蓋。
「理由？」
她平靜得近乎輕描淡寫，像是早已預演無數次這場對話。
林奕凡深吸一口氣，逐條客觀列出那些令他夜不能寐的擔憂：
「第一，核心資源超載已經影響到多個國家級重點項目。高層的壓力已經逼近臨界點，外界輿論也開始發酵。」
他停頓片刻，聲音無意識地壓低：
「第二，我們的AI意識反向移植與生物腦強制覆寫技術，一旦曝光，將引爆無法承受的倫理災難。若無法獲得正式授權，這些研究將被定性為反人類的禁忌實驗。」
他直視她的雙眼：「那個隱秘勢力提供的免責協議，只能覆蓋人腦對人腦的意識移轉。對於我們現在的研究方向，根本沒有保護作用。到時候，我們不只是失敗者，還會被視為技術異端，釘上恥辱柱。」
夏知律靜靜聆聽，林奕凡注意到，她慣常敲擊桌面的纖細指尖悄然停下。
他決定引爆最後的炸彈：
「還有……」他聲音發顫，「最近多個城市發生青壯年失蹤案。我懷疑是『創世紀』技術的早期版本遭到外洩，被用於非人道的實驗。」
「這還不夠讓我們停下來嗎？」
夏知律緩緩低頭，長睫在蒼白臉龐投下模糊陰影。經過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後，她輕嘆一聲，如同卸下千斤重擔般走向他。
「奕凡……」她罕見地用上那個久違的親暱稱呼，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你提出的每一項擔憂，我都明白。甚至比你更早意識到背後的風險。」
她苦笑：「但現在，已經太遲了。」
「我們就像站在燃燒的獨木橋中央——無論前進或後退，都面臨萬丈深淵。」
她語氣驟冷：「而且，一旦計劃被終止，我們將違反與D集團簽下的對賭協議。你知道他們不只是資金方，還提供了不受監管的實驗場地。」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深沉：「更別提還有其他投資人。那些人不會容許我們抽身而退。」
這些「其他人」之間並非鐵板一塊——有人能公開影響研究中心的決策方向，有人則在檯面下以法律豁免為籌碼遊走於灰色地帶。而她，已經與他們中的某些人建立了不可逆的聯繫。
她望向窗外死寂的夜色，低語像告解：「所以奕凡，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沒有挽留，沒有責備，只有冷靜的釋然。
林奕凡沉默良久，內心經歷無聲的風暴後，堅定地迎上她的目光：「不，夏博士。我會留下來。」
「但請您答應我，我們必須找到能全身而退的出路。」
夏知律凝視著他，眼神閃過柔軟與堅定的交織：「如果有人能全身而退，我希望是你。」
她輕拍幾下他的手臂，隨即輕輕鬆開，像是溫柔的叮囑，又像無聲的告別。
林奕凡想說的話卡在喉嚨深處，最終只能目送她轉身離去的背影。
白光下，兩人的影子交織在實驗室牆壁上，斑駁閃動，包含著太多無法言說的情緒——信任與猜疑，希望與絕望，堅持與妥協的複雜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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