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過了好幾天,若晴姐始終沒再出現。小豪有課沒辦法來的時候,就只剩我一個人在店裡,邊顧店邊剪片,還得兼任社群小編。
想起若晴姐之前在這裡跟我聊天時,臉上那抹甜美的笑容,我開始有點後悔亂講話。
再怎麼樣,也不該說人家老公不要她。
我點開 Google Map ,上次幫肉羹攤建的商家地標還在上面。刪除了我亂寫的內容,通過驗證之後,我把管理權限還給若晴姐。她真的有在經營。
除了定期更新照片,偶爾張貼公告資訊以外,她會認真回覆每個評語,無論是一星還是五星評價。
認真程度跟我完全不同。
我找出一張之前拍的肉羹照,上傳後點下五顆星,寫了一段評語:
「
對於偶然造訪此地的觀光客來說,這只
不過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平凡肉羹小攤。
起初我也是這麼以為的,直到某一天,
我想說姑且一試嘛,吃了一碗才知道,
錯過真的可惜,它不是普通肉羹,尤其
了解了老闆娘的製作流程和理念後,我
啦了很多朋友來吃,真的值得推薦。
」
過了兩天,若晴姐回覆了我的評價:「謝謝你的推薦,有機會再來吃。」
欸……所以她到底有沒有看出我的藏頭文?
「有機會再來吃。」
……?
那我到底有沒有機會啊……
不是我自誇,一直以來我自認還蠻懂女生了,至少跟 Ernest 學長比起來,我好歹交過三個女朋友,高中就已經破處了欸。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沒一個可以穩定交往,全都不歡而散。高中不懂事交的那個,和當教練以後玩票性質的那個不算的話,大學跟雅蓉在一起兩年,算是是最久的。
雖然我們才剛交往時,就被我發現她跟我室友……
唉,不提也罷,說多都是淚!
若晴姐完全打亂了我應付女生的自信,我真的不懂她。到後來,我連自己都不懂了。
這問題困擾了我很久,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歡她。而且,我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需要一段感情,還是需要讓慾望有個出口。
我只知道,像若晴這樣的好女孩,不該被人糟蹋。
我自己知道,配不上她。
但她的前夫到底是怎樣?娶了這麼一個漂亮又有腦子的老婆,還生了那麼可愛的孩子,怎麼會放手呢?
講真的啦,雖然我差不多快忘了他長什麼樣子了。
但那副德性竟然能得到若晴的心?我不禁懷疑起月老牽紅線是不是抽盲盒模式。
印象中那個男的年紀比我大一些,瘦得像竹竿一樣,額頭上有一道疤。
欸……差不多就像馬路那頭走過來的那個……對,就那個樣子,抽太多菸牙齒都黑了。
不對啦,根本就是他本人。若晴的前夫怎麼又出現了?
我看著他走進肉羹攤,想起他上次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那天,他高高舉起拳頭對著若晴的一幕,浮現腦海的同時,對面攤子裡隱約傳來若晴姐的尖叫聲。
聲音不大,卻在我的腦中炸開,我的背肌像是瞬間通過一道電流,緊繃的感覺直達頭頂。
我根本來不及思考,腳已經先動起來,不顧自己的店裡沒人留守,直直向著肉羹攤走去。
馬路邊有幾個路人駐足停留,向著裡頭觀望。
只是站在那,連拿出手機蒐證都沒有。
我跨過那道他們似乎不敢接近的範圍內,若晴尖叫的聲音加速了我的步伐。我匆匆越過這些靜止的路人時,他們才像是被我驚動,不自覺地退開一步。
走進攤子裡,眼前的畫面幾乎讓我理智斷線。
「臭婊子!妳不要給我說那麼多廢話!我今天就要把辰辰帶回家。」那個垃圾人渣,扯緊了若晴的馬尾,另一手握著拳頭高高舉起。
若晴頭髮凌亂,顴骨和嘴角已經紅腫,眼神卻泛著不屈的怒火和淚光。
「呸,我死也不會讓你把辰辰帶走。」
就在他的拳頭落下前,我迅速抓住他的手腕。「放開她!」
「你哪根蔥?我在教訓我老婆,關你屁事?活得不耐煩了嗎?」他放開若晴,握拳向我的臉揮來。
我沒有閃躲,拳頭擊中我鼻樑的瞬間,一股猛烈的痠疼衝上腦門,立刻見血。但他果然很弱,連我的鼻骨都沒打斷。
我抹了一把臉,把鼻血擦在他的衣服上。我知道我裝出兇狠的臉,樣子是很嚇人的。
那個沒用的男人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吃了我一拳,我的肌肉跟他可不一樣,他鼻子直接歪掉。
「在我面前打女人,還敢問關我屁事,她們母子倆現在是我罩的,剛剛那拳是回敬我臉上的……」不待說完,我立刻在他眼窩補上一拳。
「這一拳則是幫晴晴還你的。」
他晃了晃腦袋,似乎想驅散眼前的金星,然後對著若晴吆喝:「妳這個臭婊子、賤女人,竟然找黑道撐腰?我一定要報警。」
「你去報警啊,看警察會幫哪一邊?阿明,你別忘了,我手上是有保護令的。」若晴抬起頭,撥了撥頭髮,毫不猶豫地反嗆。
這個叫阿明的,氣極敗壞地想往若晴衝,但被我牢牢抓住,有我在,他休想再動她半根汗毛。
我一把扯住他,把他按在攤位桌上,捏住他臉頰,迫使他看著我。
「只要我在這裡的一天,你別想再靠近晴晴一步。她們現在由我來守護,聽到了沒有!?」
我幾乎是用盡全力吼出最後一句,然後用力把他推倒在馬路上:「滾!」
那個癟三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離開,我在後面補了一句:「滾遠一點,以後我見一次打一次!」
我盯著那個人渣,確認消失在視線範圍後,在攤子後面的冷凍庫找到一小塊凍結的肉,用手帕包起來,然後扶起若晴,幫忙冰敷她臉上紅腫的區域。「妳還好嗎?很痛吧。」
若晴接過我手上的冰凍肉,自己敷著,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說:「江子曜,這是我家的事,你不要插手。」
「……」
「我們雖然離了,但阿明還是辰辰的父親,這種見不得人的家務事,你當作沒看到就好。但你記住,是我不要他,不是他不要我。」
「我……晴晴,我上次說錯話了,對不起啦,我今天挨了這拳,流這麼多血欸,已經很慘了,妳能原諒我嗎?」我趕緊示弱。
「哼……你是不是想趁機吃我豆腐?不叫我『若晴姐』了嗎?很會裝熟嘛。」
「不、不是啦。」
「好啦,我知道了。你那個藏頭文,我有看到,好嗎?這次就原諒你了,下次可別再犯同樣的錯。」她語氣嚴厲,彷彿我失言的罪行比阿明揍她還重。
她邊說,邊站起來繼續準備攤子的工作,轉身時,說了半句:「阿明他這樣子很久了,我早就習慣……」
她突然停住,像是踩到什麼無形的陷阱,語尾直接斷掉。她的肩膀開始微微發抖,看起來已經硬撐到極限了。
她終於忍不住輕聲啜泣,我立刻往前兩步,摟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沒有人應該習慣這種事,晴晴,讓我守護妳和辰辰吧?沒有人可以奪走妳們平靜的生活。」
她沒有回答,卻像是瞬間崩潰,靠上我的胸膛大哭出聲。我擁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兩個人沉默了許久。
直到她推開我,淡淡地說:「好了,我沒事了,你快回去吧,店裡沒人不是嗎?……把自己的店顧好吧。辰辰一直念著還要再去玩呢。」
我乖乖回到自己店裡,內心可說是百感交集。
她頭髮的香味還沒散去,她的神情、她說的每一句話,還在我腦海裡打轉。
她是如此堅強又脆弱,令人忍不住心疼。我遙望著她,又像平常那樣忙碌起來。
我是說真的,如果她願意,我會想守護她一輩子。
這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單純嘴砲。
這是我第一次,想支撐住某個人的生命,就算沒有任何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