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像穿越一扇看不見的門。
溫度驟降,我的耳鳴聲瞬間炸開,彷彿世界被拉扯成一層又一層,
像是記憶裡的坑道,像是眼前封閉的水泥。我緊跟著林芷瀅,踏進那片黑暗。
濕冷的氣息像水一樣貼在皮膚上。
我們一進去,世界的聲音就被掐斷了。
我聽不見外頭的蟲鳴,也聽不見風聲。
只有手電照到的塵粒,在空氣裡緩慢漂浮。
「..這不是正常的溫度。」我低聲。
「山洞而已,有冷氣流很正常。」林芷瀅語氣平淡,
但我注意到她手握手電的指節發白,她比她想像的還緊繃。
坑道很窄,只容得下兩人勉強側身而行。
前方的空氣有種難以形容的味道,
聞起來不是單純的霉味,而像舊藥罐打翻後混著金屬血腥。
走了十幾公尺後,牆壁出現了變化。
「停一下。」我伸手。
林芷瀅照向牆面。
那是一道被刮過的痕跡,深深嵌進石壁裡,不像天然風化,我感覺更像「指甲」。
「這些是…」她皺眉,手電的光掃過更多痕跡。
四周的牆壁接連出現同樣的抓痕,有些甚至滲著暗色的斑點。
我心臟揪緊。
那晚,我曾摸過這些牆———
它們是濕的,黏黏的。
現在已乾裂,但痕跡依舊。
「有人———」我喉嚨乾得發不出聲,「有人在裡面…抓出來的。」
「別自己嚇自己,」林芷瀅壓低聲音,目光快速掃視四周,「痕跡老舊,至少幾十年。」
我想反駁,但就在這時一陣低低的聲音,從坑道更深處傳來。
像是呼吸。
又像水滴,但規律得過頭。
林芷瀅和我同時停下腳步。
「妳有聽到嗎?」我壓低聲音。
「水聲而已。」她的語氣明顯在刻意保持冷靜,「繼續走。」
可我確定,她也聽到了那聲音裡的「節奏」。
那不是自然滴水聲,而是肺部喘息。
我們繼續往前走。
手電光映照到坑道深處,忽然出現一片不屬於石壁的痕跡。
「這是…日文?」林芷瀅第一時間認出。
刻在石壁上的筆劃深且亂,像是倉促之間用刀刻下。
大部分字體扭曲難辨,只能依稀拼出一個詞。
「十三」。
我盯著那個字,腦中一瞬間炸開。
我摔落的地方———
我一直以為是第三號坑道。
可牆上卻刻著十三。
「這…這不可能。」我喃喃。
「什麼不可能?」林芷瀅立刻追問。
我沒回答。
因為下一刻,那聲呼吸。
變近了。
坑道越往裡,空氣越冷。
我的呼吸化成白霧,視野只剩手電那圈光。
林芷瀅走在我前面,腳步穩定,卻始終沒收起警戒。
她左手扣著腰間手槍,右手舉著手電,像隨時準備面對———
不,她其實根本不知道該面對什麼。
「這裡…不對勁。」我低聲。
「洞裡就是這樣。」她語調很平,但沒否認我的話,「繼續走,別停。」
走了幾十公尺後,地面開始不平整。
碎石與鐵屑混雜在泥土中,還夾雜玻璃碎片,像是瓶罐被砸碎後留下的。
我蹲下,撿起一片。
表面覆著一層薄薄金色殘留物,已經乾涸,但手指一碰,仍帶著黏性。
「這不是普通的藥品瓶。」我喃喃。
林芷瀅回頭看了我一眼:「你怎麼知道?」
「新聞…還有一些我爺爺留下的筆記。」我頓了頓,「這種瓶子是..用來裝試驗材料的。」
她眉頭皺得更深,沒說話,繼續往前。
不久後,牆壁出現第二種痕跡。
不是抓痕,而是刻痕成串的符號,既像日文假名,
又摻雜一些完全無法辨認的筆畫,線條瘋狂蜿蜒,像有人用顫抖的手刻出來的。
其中一段被刻得特別深:「十三號坑道」。
我的心臟瞬間一縮。
牆上的刻痕一次次提醒我有人故意讓坑道編號錯置。
「這些符號…不是單純的標記吧?」林芷瀅盯著牆,低聲說。
「不像軍用記號..更像..警告。」
我盯著那些筆畫,腦子一片混亂。
它們像是被困在裡面的人留下的遺言,扭曲到幾乎無法讀懂。
再往裡,是一段金屬鏽蝕的區域。
地上散落著鐵鏈、枷鎖、破裂的金屬手環,看起來像有人曾被鎖在這裡。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鞋底踩到一灘濕漉漉的液體。
低頭———
那是一條金色細流,順著石縫慢慢滲出,像血一樣延伸向坑道深處。
「這是什麼…?」林芷瀅用手電照了照。
那金色液體在光下微微反光,
不只是水,裡面似乎有微小顆粒在流動,像活的。
「別碰它。」她語氣突然嚴厲。
我喉嚨發乾,手指僵在半空。
下一秒———
呼吸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比剛才更近。
不只是滴水聲,而是極低沉、拉長的呼吸,帶著不規律的濕響,像破裂的肺在吸氣。
林芷瀅立刻拔槍:「誰?」
沒有回應。
只有呼吸,一下一下,越來越近。
我死死盯著黑暗深處。手電照過去。
是空的。
但下一刻,光芒閃了一下。
牆上,一片濕漉漉的指痕出現了。
是新的。還在滴水。
「跑!」我幾乎是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