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眼淚雨的一天
昨天晚上睡前故事，講這個情緒繪本給兒子欣賞，他不買單，還說故事很難聽。
這些關於釋放悲傷情緒的繪本，買在有段時間，兒子什麼事不如意，不爽快，都可以哭倒長城的那些時光。
我很討厭聽到別人說：「不要哭，你是男孩」馬的🙈
哭可是一種能力，還有宣洩壓力，自帶奇蹟和多巴胺的免費調解功能，憑什麼，阻止他練習。
但有時候，我會跟他說：「有一天媽媽不在了，不要哭，笑出來，笑著想一想，媽媽好笑嗎⋯⋯」
我曾經有過最好的閨蜜，一起長大一起做壞事，一起無厘頭大笑，直到她結婚生子，婚姻像是塑膠袋那般的價值，就在他選擇開始過自己喜歡的人生時⋯
當時她應該像風，那麼輕巧，重獲自由？
在才剛看破「塑膠袋般價值的婚姻關係」，就在屏東旅途上血管瘤破裂造成蜘蛛膜下出血，重度昏迷，然後再也沒醒過來。
我們最後一次相遇，是在長輩的安寧病房，長輩氣息很弱，所以當天我們都很沈默，我問他：「怎麼瘦了？」
她：「我發願茹素一段時間給阿姨祈福」「也為了自己的漂亮和健康啦。」
然後，我再沒跟他說過話。
在死亡的旅途中
我聽說，腦部血管瘤，本身夠幸運，出個車禍或者跌倒，及時處理，會沒什麼大礙；偏偏我姐妹是爆掉⋯⋯
我們住在北部，她昏在南端；我第一次坐高鐵，就是拜他所賜。
他爸透過很多關係，幫她轉院，也去「招魂」。
我在下去探望「喊她回魂」的那天，剛好碰上轉院，我在目的地醫院等待，接手的醫生看完病例時⋯
我好像聽到一句話⋯差不多，等於⋯
「她死了，你知道嗎？」
我很鎮定說：「醫生請問，等等要往哪裡住院？我們有人推有人辦手續」
（安頓好一切的時候，我的鼻子附近一直有一個味道）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就這樣靠呼吸器，就拖到中秋前⋯
有一天我做夢，夢到她躺在擔架上，眼睛沒睜開，笑得超大聲，她問我：「我會好嗎？」
我：「廢話，當然會」
我們一陣笑鬧，我就醒了，房間的窗簾被風吹過來的時候，我以為聞到了，醫院的那個味道（那是一直躺在病床上的軀體會發出的味道）
然後，她妹打電話給我說：「決定包車清晨出發，讓她在北部歇了今生最後一口氣」
早上五六點時，你能來等她回來嗎？
天沒亮的時候，我開車自己去等她；她回來的時候，我第一次知道，有閃燈沒有鳴笛的救護車是什麼意義。
那天，我聞到了那個我聞到的味道，辦後事的過程，我沒有哭，就是哭不出來。
這是一個很漫長放手的一段日子，所以親友們彷彿都做好了準備。
結果告別式，就我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哭倒了長城，在那一片白色玫瑰花海前。
再見👋
一起荒唐，一起玩樂，一起長大的，親愛的，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