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間日光漸斜,伏雲庵舊址沉浸在金色與暗影交錯的靜謐中。
三人沒有急著離開。
許知行在一旁簡單記錄現場,拍攝地形與建築基線,語調始終克制溫和,不打擾他們的安靜。知微站在一塊覆滿青苔的殘牆前,指尖輕輕撫過那早已斑駁的石面。
「這裡……我們真的來過。」她輕聲低語,像是對沈奕辰,也像是對那個遙遠的自己說的。
那種熟悉感——不是單純的記憶,而是身體與靈魂同時傳來的微顫。
她彷彿聽見當年破風的聲音、腳步聲匆匆、還有火光搖曳下,他顫抖的低語。
沈奕辰靜靜站在她身後,沒說話,只是望著那座廟的方向,神情安靜又深遠。
他能感覺到那股情緒在她身上盤旋,也能感覺自己心中,某些更深的東西正在悄悄被觸動。
「我還記得……這裡應該有座小廂房,門口有一株老梅。」知微低聲道,語氣裡沒有懷疑。
許知行聞言,走到殘跡邊緣,蹲下指著一處土色較淺的地基線:
「這個區塊的佈局,的確符合小廂房的形制,還能看到老根跡。妳說的……應該不是錯覺。」
知微怔住,心跳微亂。
沈奕辰靠近一步,輕聲說:「我們回來了,婉柔。」
這一次,她沒有閃躲這個名字。
只是在微風中,輕輕閉上了眼,任由風穿過林葉、拂過耳際,像是時光,也像是舊夢。
──
傍晚時分,他們在遺址附近的一間簡陋旅館借住一晚,原打算隔天一早就返回城市。
知微坐在窗邊,手中捧著那本印有伏雲庵資料的冊子,卻始終沒有翻頁。
外頭天色已暗,山中蟲鳴斷斷續續地響起,與旅館木窗的輕響交錯著。
她忽然輕聲喚了一句:
「沈奕辰,你會不會覺得……我們其實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裡?」
沈奕辰轉頭看她,視線對上的瞬間,眼裡是一種深深的、懂得的溫柔。
「可能吧。」他答得輕,「但我們現在回來了,也準備走出去。」
知微望著他,沒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她知道這段記憶、這份情緒,不會馬上淡去。
但就像他說的——他們已經回來,也已經牽著彼此的手,重新走出了那場分離的黃昏。
而這一次,不會再錯過。
──
夜裡,風聲微緩。
知微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夢與現實像是交疊成一層薄紗,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她閉上眼,腦海裡浮現白日那座廢墟的角落、那道殘破的門檻。
下一瞬,畫面悄悄轉換成當年破廟中的夜晚——
她蜷縮著,額角滲血,沈知涯跪坐在她面前,眼神帶著決絕與柔情。
「妳要活著,無論怎樣……」
他將外袍裹在她身上,額頭抵住她的額頭,聲音哽咽:
「婉柔,這一世我不能守著妳,但來生,我會找到妳——無論妳在哪裡。」
她睜眼,看著他眼裡滿滿的不甘與愛意,卻已無力張口。
夢醒時,知微眼角有一點濕。
她輕輕抬手擦掉淚,低聲喃喃:
「我們找到彼此了,知涯。」
窗外,月光靜靜灑在舊鎮的屋瓦上,如同舊夢餘音,流轉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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