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肇川坐在辦公桌上,帶著老花眼鏡,正跟眼前筆記型電腦裡的簡報軟體奮戰著,時而笨拙地用兩根食指打字,時而拿起滑鼠點來點去。
這時門口突然響起了兩下敲門聲,一會後門開了,錢至誠半個身子探進房內,說道:
「董事長找我?」王肇川抬頭看是錢至誠,向他招手道:
「對,進來,進來,有事跟你說。」
說完,摘下老花眼鏡,放在桌上,轉身在後面的矮櫃上拿起一個乾淨的杯子,從一旁泡好茶的茶壺,倒了茶在杯子裡,然後將杯子放在錢至誠身前,說道:
「嚐嚐看這茶葉,上個禮拜從老劉那裡幹來的,聽說一兩好幾千塊。」
錢至誠坐在王肇川身前,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讚道:
「你一倒茶,香味就出來了,喝起來澀味不顯⋯⋯嗯,香氣夠而且持久,比我們之前買的那一批好多了。」
王肇川笑著道:
「不錯吧,等一下分一些給你。」
「對了,今天早上我去了趟迦德,裡面的產線看起來還可以,我覺得可以投資,我是打算下個禮拜和彼得森派博簽約,讓他們代表我們跟迦德談。」
「但是簽約之前,需要先讓董事會批准這個併購案,你跟財務長講一下,我們這個禮拜開個臨時董事會。」
一聽這話題,錢至誠臉色馬上沉了下來,說道:
「董事長,現在那些AI明顯就是在炒作,到現在也沒看誰真的把AI搬到產線,我是覺得會像之前的網路危機一樣只是泡沫,我們公司好不容易這幾年終於站穩腳步,一下子就投兩個億買公司,會不會有些冒進了?」
王肇川看著這位多年的事業夥伴,嘆了口氣,心想這老錢雖然做事穩健,但是性格過於保守,眼界也是個問題,看整個產業的前景,甚至沒迦德那個湯碧璽看得遠。
不過他始終是元辰的第二大股東,這個案子要進行下去,必須先得搞定他,於是耐著性子說道:
「二十幾年前的網路商機還在摸索階段,那時候沒什麼新興的商機,過度集中投資是正常的,而且你想想看,像XXX、XXXXX、XXXX這幾家全球前幾名的網路公司,哪一家不是從網路泡沫中活過來的,為什麼他們能越做越大,不就是因為走在別人前面,比別人早站穩腳步?」
「這次的AI商機跟網路泡沫是不一樣的,這次是有明確的應用方向,並不像二十幾年前的網路業,還處在摸索商機和尋找獲利模式的階段,現在的AI商機,反而比較像是為既有的產業注入往下一階段前進的動力。」
「就是因為現在大家都還在觀望,所以才是最好的投入時機,現在不走在前面,以後我們就落在別人後面,而且可能距離越來越遠。」
「我們奮鬥了二十幾年,元辰總算站上年營收百億俱樂部,可是你不覺得營收要再往上走,已經被一道無形的牆堵住,無法再前進一步?我們的營收已經停滯好幾年了,我是覺得元辰營收要往兩百億、甚至三百億邁進,就看這一波了。」
錢至誠靜靜地聽著王肇川解釋,臉色始終陰沉,王肇川說完後,錢至誠問道:
「可是AI的技術也不是那麼好找的,同盛這種小公司哪拿得出來?」
「你可不要小看人家,小歸小,人家已經拿到警政署的AI標案。」
王肇川說完,看錢至誠還是一臉不信,於是把那份大江徵信的迦德報告遞給錢至誠,說道:
「這是李大同跟別人合夥的徵信社出的報告,是用同盛的AI技術寫出來的,我前天才告訴李大同這個案子,人家只用一天的時間就弄出來這個報告,你自己看看,我是想不出來還有哪家公司能在一天內產出這種程度的報告。」
錢至誠拿著報告,只翻了幾頁,沒有細看,就闔上報告,說道:
「買迦德需要兩億,我們手上沒有那麼多的現金,如果用上還沒使用的銀行貸款額度,那就夠,只是我們的週轉會有問題。」
「應該用不到,他們的第二大股東看起來不想賣,這個人掌握迦德的技術,人也還可以,我打算和他一起合作,三方各拿三分之一的股份,所以我估計大概一億出頭就夠了。」王肇川解釋道。
「同盛拿得出錢?⋯⋯不對,董事長是想讓他們拿技術股?這不會太便宜他們了嗎?」
錢至誠顯然覺得王肇川是在往同盛白送錢,所以急了起來,王肇川說道:
「現在有AI技術的都是寶,沒AI技術,這個佈局就沒有意義,這樣分配是很公平的。」
錢至誠嘆了口氣,接著搖頭道:
「這恐怕很難說服董事會。」
王肇川指著自己的筆電,說道:
「說服董事會的簡報我正在做,這你不用擔心。」
「對了,我們現有的資金必須應付營運週轉,我覺得還是不要動,而且我記得既有的銀行貸款額度,是有使用用途限制的,可能無法拿來買迦德。」
「我們目前的負債不到十五億,分析師說過,我們這個產業的資產負債比在百分之四十以下都算健康,所以我打算到時再跟銀行貸個一億,就足夠應付這次的併購了,你先跟財務長知會一下,讓他有個心裡準備。」
「哪時會用到這筆錢?」錢至誠問道。
「不知道,現在還在早期接觸階段,等時程明朗後,我會事先跟你說。」
「好,我去找財務長。」
錢至誠淡淡地道,接著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這時王肇川說道:
「老錢,有空去參加一些AI的研討會,我覺得收穫非常大。」
錢至誠沒回頭,只是點頭說聲「好」,接著便走出了辦公室。
* * * * *

李大同一早在茶水間擺弄著那台膠囊咖啡機,小機器【昂、昂】的機器聲響了一會,終於開始往杯子注入咖啡。
「老大!」
政民的聲音在後方響起,李大同回過頭來,看到政民站在茶水間門口,於是問道:
「怎麼了?」
「要送到元辰跑AI的那台電腦來了。」
「喔,那你把先它裝起來,然後把該裝的程式先裝好。」
「電腦要擺在那裡?」
「就原來擺警政署AI工作站的那張桌子啊。」
「好,機器學習程式是用你昨天跟我說的那個最新版本是嗎?」
「對,那個是專門給生產專家型AI用的機器學習程式,以後只要是生產線用的都是裝那個版本。」
「了解。」
「對了,你們跟元辰的AI小組有約時間了嗎?」
「有啊,下禮拜一我們就把電腦送過去,然後開始進駐。」
「好,那你這幾天就讓那台電腦試跑熱機,做穩定性測試。」
「收到。」
政民走後,李大同看到小米也走了進來,說道:
「老大,今天十點要開《ts cowork》的月會,別忘了喔?」
「好。」
《ts cowork》就是同盛成立的時候一號寫的那個辦公室整合軟體,後來同盛以《ts cowork》為名,以本體基本功能免費,配合完全客製化付費內容的策略,搶食中小企業市場。
由於穩定性和相容性一流,很快就被一些原本用不起辦公室整合軟體的中小企業採用,半年來,用戶數已經超過百萬。
可是光是龐大的免費用戶對營收一點幫助也沒有,李大同知道每家公司需要的功能都不一樣,所以把付費功能細分成幾十項,每一項都可以依需求選擇要不要付費,因為選項夠多夠細緻,可以說已經達到近乎完全客製化的效果。
而且每個單一選項都不貴,每台單機每月就幾十塊的費用,不會叫你每個月花個幾千塊買一些你用不到的功能,這樣的策略大大地增加小公司付費的意願。
由於策略成功,辦公室整合軟體這塊,也成了同盛繼軟體外包之後,第二個開始盈利的事業,大約佔公司營收將近四成,至於AI這塊,警政署標案還沒那麼快入帳,所以營收還是掛零。
目前同盛的員工已經增加到十五人,政民因為對AI很有興趣,所以調來AI這個事業部門,小米則在辦公室整合軟體部門,李大同兼任AI這個事業部門的主管,阿盛則帶軟體外包和辦公室整合軟體兩個事業部門。
正當李大同拿著煮好的咖啡要回自己的辦公室,背後傳來了江小敏的聲音:
「大叔,先別走,有事找你商量。」
「什麼事?來,坐著說。」
兩人在茶水間中央的小桌子上坐了下來,江小敏接著說道:
「B市最近的企業客戶增加了很多,常有客戶在抱怨聯絡不方便,所以我想可能需要在B市設立一個小辦公室。」
「沈長生那麼幫忙?拉了那麼多生意?」李大同笑道。
「一開始是長韻幫忙拉了幾個客戶,後來口耳相傳,來詢問的公司多了起來。」
「我覺得可以,阿傑不是在B市,剛好讓他歷練學習一下,將來大江的全國知名度漸漸打開,應該有很多城市都需要設立據點。」
「嗯,也是,對了,有件是要讓你知道,昨天會計師說有個文件需要公司的股東簽名,所以就帶他去找余通天,結果到他的網咖,發現正在盤點結束營業。」
李大同一聽,眉頭一皺,把手上的咖啡放在桌上,問道:
「結束營業?」
「對,後來問余通天,才知道他已經把那家網咖賣了,他說已經辦了移民,最近就會帶臭屁達出國。」
「躲員外?」
李大同問道,江小敏點點頭,沒有說話,李大同忽然想到什麼,問道:
「那以後聯絡不到他,有文件需要他簽名怎麼辦?」
「昨天會計師也想到了這點,已經讓他簽了一個同意書,以後有關股權的事務由我全權處理。」
「嗯,那就好。」
李大同嘆了口氣,兩人都沒說話,這時李大同看見阿盛急匆匆的從外面走進茶水間,對著李大同焦急地說道:
「學長,剛剛王正平打電話過來,說王董去世了。」
「什麼?」
李大同霍然起身,張大口,再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