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陳情令》＋《魔道祖師》三季動畫完食

（內有大量劇透，請謹慎食用。）

棄劇撿回，重新與好故事相遇

這是十年前的作品了（墨香銅臭於2015年始於晉江連載，於2016年完結），改編成電視劇《陳情令》播出，亦有五、六年的光陰。之所以會到現在才看，完全是因為桔妹看完《魔道祖師》小說原作之後，覺得真是一個好故事，才有了想看看其他改編作品的念頭。

為什麼棄呢？第一次棄，看了十來分鐘。情節很混亂，看不太進去，也搞不清楚人物關係，就先放棄了。第二次，雖說是把第一集看完了，還是不懂故事到底在說什麼、想說什麼，暫且擱置，也就這麼一直放著沒再往下看了。

直到這一回，桔妹提議想看，我們才又再給了電視劇一次機會。

要說這回的觀劇經驗，最大的差異莫過於桔妹是看過原著的，她會在我快要放空晃神的時候告訴我，這個人是這樣的沒錯，這是原著劇情，這裡改了，應該是怎麼怎麼樣⋯⋯之類的。有了她有問有答的解說，🍊才像是總算看懂一場球賽的門外漢，終於漸漸明白故事的人物關係與世界觀，也終於慢慢對故事產生興趣了。

有心無力的電視劇改編

說真的，《陳情令》不是拍得好的電視劇，觀劇體驗很糟糕，導演的鏡頭語言相當不會說故事，儘管演員們幾乎已經都努力在角色上了，可是全劇實在拍得拖沓，效果其差。大概就是那種觀眾雖然猜得出來你想拍什麼，可是劇集畫面呈現出來就是完全沒有效果。

施法打鬥什麼的就更別說了。我不免要猜，這劇開拍之前是有點錢的，所以各種畫面配合著後面想要的特效，一個個拍出來了，可臨到後製，特效錢沒了，畫面上就乾巴巴的，只剩下動不動群戲的大場面，卻一群人不明所以跑來跑去，不夜天大戰那裡，實在是一言難盡。

電視劇唯一的優點，就是大抵算是跟著原著劇情走，雖然有一大堆不能拍的，但大部分的劇情倒是也算都拍出來了。前三集按桔妹的說法，基本上原著有的都算有，算是可以理解的改編。

總之，🍊若非有「專人解說」撐著，也是真的想知道這個故事後頭的發展，不然大概在師姐一碗又一碗排骨湯送上來，一喝喝好久，一塊陰鐵分成好幾塊這種拖沓拍攝連擊下，又要放空或棄劇了。（好想2.5倍速播放啊⋯⋯）

到了40集，連桔妹都忍不了，改去找動畫來看。動畫版本的主題曲好好聽啊，魏無羨和藍忘機也都畫得好帥，蓮花塢和雲深不知處好美啊，金鱗台好華麗啊，打鬥等等的鏡頭畫面節奏也流暢極了，動畫技術很令人驚艷。但是所有優點只到此為止。

動畫版的改編最令人難以忍受的，是更動甚至增加原作沒有的劇情，改變了場景和事件，連帶的影響到角色性格和行為，反而會讓故事說不通。

不知道事件始末的🍊姑且還能當熱鬧看下去，但桔妹已經憤慨得第一季前塵篇一看完就大呼棄劇，隨便我愛看不看了。

但我還不知道故事會怎麼結束啊，怎麼能不上不下的停在這裡呢？所以先回去把十集電視劇看完，再完食動畫羨雲篇和完結篇，果真在知曉故事梗概之後，就非得去找小說來看了不可。

看完小說，我確實明白了電視劇和動畫裡那些令桔妹憤慨崩潰的改編點，的確都是傷筋動骨的變動。不只把故事的戲劇張力降低，還會讓觀眾看了莫名所以。

比方說，在電視劇裡，全劇我唯一有感的段落是虞夫人獨守蓮花塢的前後因果一大段。這劇導演全劇只有這段拍到位，連動畫都比不上。

然而，編劇和導演實在是不該讓師姐硬是要跟著回來，要知道江楓眠趕回去也救不了的局面，那是極度危急的狀態，此時若是師姐在，魏無羨和江澄根本不會把師姐扔在樹林裡，私自趕回蓮花塢去查看。沒有確保師姐遠離危險，他們怎麼可能任意行動？後頭師姐躺在客棧裡（就別說竟然敢住客棧了），江澄故意被抓就不僅僅是想轉移溫氏對魏無羨的盤查，那顆金丹的因果自然也就不一樣了。總之，這裡已經把三個人的角色都異動了。

（照原著那樣，早早把師姐送去眉山，或是讓師姐留在蘭陵都好啊。）

動畫裡這段師姐確實不在，但是把江楓眠先遇到漂流小船裡的江澄和魏無羨這段拿掉，改成江楓眠與弟子看到蓮花塢禁制打開異狀，直接御劍飛回去，這點變動也很不好。

這樣少了江澄與父親最後的一面，少了紫電亦認江楓眠為主的一幕，那是虞夫人倔強之下的無言表白，也是兩夫婦同日赴死的悲劇間，重要的情感依據劇情。若不是受到虞夫人和江楓眠兩人連番「托孤」，魏無羨如何會在日後逃亡之時，事事以江澄為優先考量，也或者該說，他豈有不把江澄擺在自己之前的選擇？（除了姐姐以外，人人幾乎都在提醒著他「報恩」這件事。）

此段演繹，🍊覺得動畫陣式爆破場景雖然華麗麗，但劇情傳達卻不如簡陋的電視劇。

電視劇裡，師姐的情節加戲，最大的受害者是師姐本人。

原來在原著裡，江厭離和金子軒其實只有四、五段劇情出現，但都是關鍵劇情。

師姐夜裡提燈，找尋離家出走的魏嬰，勸說後背他回家，還在草叢裡撿回了迷路的江澄，這就是一個令人信賴的大姐，彌補了父母有缺的溫情。對魏嬰如此，對江澄亦是。

他們不會讓這樣的姐姐受人欺負，哪怕是師姐的未婚夫，出言不遜就照打不誤。

師姐就算外貌不驚艷，才情不過人，但煮湯的手藝是好的，那是會讓人想把她的付出占為己有的。所以有了在蘭陵家，一個婢女把她每天悄悄送湯的功勞占為己有。金子軒就是先入為主加上外貌協會，才會看不清姐姐的好。

婚約解除那時，姐姐對魏嬰說「其實我也不那麼喜歡他的」，那是違心之論，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姐姐根本超喜歡金子軒，但也以此看出姐姐的性格。

不求非我之一切。

後期溫家覆滅，蘭陵金氏壯大，金家又再次對新任家主江澄提起婚事。其實這裡江氏弱小，這種明著聯姻、暗著得站隊表態送人質的提議，是幾乎沒有拒絕空間的。但江澄仍給了姐姐選擇。

以姐姐之敏慧，自然也是明白，局勢不由人，但她仍不會因此對金家唯唯喏喏，反倒在金子勳對魏嬰惡意找碴的時候，挺身而出。

如果金子軒不是已經喜歡江厭離、明白江厭離的好，忍不住到要當眾表白心意，那他是絕對沒機會娶到姐姐的。（直到金凌出生，魏嬰和江澄對金子軒仍是無一句好話啊。要能不有這個姐夫，他們倆絕計誰都不想要。）

金子軒和江厭離這對，在BL小說裡雖然只能是配角，但放在BG故事裡，妥妥是男女主角的設定，觀眾可以很輕易的腦補。

也或者該說，讓觀眾自己去腦補才更好，像電視劇裡把這幾段劇情都刻意加長且放大了，但拍得拖拖拉拉，也讓人看煩了。

電視劇的編劇對金子軒特別不好，讓綿綿提早登場，還變成了蘭陵金氏的一員，這裡就是想害金子軒人品的伏筆。

原著裡，綿綿是暮溪山那裡才出現的其他世家子弟，因為貌美受王靈嬌嫉妒，慫恿溫晁抓她放血引妖獸出來。綿綿急忙躲到旁人身後，但一個個都躲開，只有藍忘機和金子軒寸步不移，堅持擋在她身前。

藍湛心性如此，自然無話可說，但金子軒這樣的花孔雀，也有此骨氣，那就令人刮眼相看了。

可電視劇把綿綿變成金家子弟，那劇情就成了少爺護衛族人理所當然，反而損害金子軒的正義感。金子軒變平庸了，不就等於姐姐的眼光也變平庸了嗎？都是一環扣一環的。

三次元真人化改編本來就少有拍得好的，差一點就差很多點，都是可惜。

傲慢扣分的動畫改編

動畫改編自然也是好不到哪裡去，嚴苛一些的原著黨必會斥之魔改，敬而遠之。

三季動畫（15+8+12）共35集，每集不過二十幾分鐘，與電視劇四、五十分鐘，五十集的篇幅相比，難怪動畫只能拚了命趕劇情，一堆東西能省則省，好把時長留出來給重要劇情呈現。

但這番經過精簡與取捨後的作品呈現，就反而有種傷害到故事本身，讓故事變了味的感覺。

動畫《魔道祖師》在蓮花塢遭難一段裡最糟糕的改編，莫過於溫寧幫魏無羨救出江澄以後，居然不立刻去夷陵，還繼續留在蓮花塢魏無羨的房間裡任失去金丹的江澄大喊大叫！要知道，蓮花塢是溫晁和王靈嬌的新地盤，是溫氏的新監察寮，就算溫晁不在，王靈嬌能容得下溫情？而且後面好長一段戲還繼續在蓮花塢（房舍背景裡處處都是九瓣蓮的標記），這真的是太不把溫氏放在眼裡了，真當溫情是門主夫人嗎？她若能有那麼大的權力，能在溫晁和溫逐流眼下藏人藏那麼久，溫寧就不會處處受人欺凌了。（原著故事裡，夷陵的監察寮是由溫情負責管理的，在夷陵她算老大，那才有一點救人助人的可能性吧。）

魏無羨在剖完丹之後，才一回到有人煙的城鎮，立刻被溫晁的人抓住，最後丟入亂葬崗，這表示溫晁的人馬早在江澄被救後四處搜人，整個雲夢範圍都不會放過，這才是溫家當時如日中天的威勢，足以令所有世家膽寒之處。

在溫若寒長子溫旭被聶明玦砍死之前，局勢不曾逆轉；但那個失去金丹的少年，爬出亂葬崗群屍之後，反以煉屍御鬼行事，連連攻破溫氏駐點防守，這倒是所有人未曾想過的結果。

動畫裡火燒蓮花塢的悲愴，畫面極致渲染，節奏緊張，視覺效果十足，但再細想就會知道，故事裡面有些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而那些東西其實對人物行動、事件發展，是有影響的。不知道原著劇情的觀眾或許不至於會馬上發現，但相對的，看完熱鬧以後，對角色的共情和理解便會遜色幾分，無形中作品就少了底蘊，只剩浮華，無法留存記憶點。

這就是力量用錯了地方。

致使桔妹棄劇動畫有一個關鍵，就是藍湛的性格被更動劇情給不知不覺的改掉了。

在冥室裡藍湛與魏嬰兩人聯手壓制鬼手，最後居然讓藍啟仁醒來問藍忘機那個公子是誰，要稱讚他修為驚人，而藍湛竟還回答：「他是莫玄羽公子。」

這個回答讓桔妹直接爆炸，她說：

「拜託！藍湛是那種寧願不說話也絕對不說謊的人好不好！」

自此，她就不願再看動畫了。

我相當同意她的說法。

原著故事裡，藍啟仁醒是醒了，但立刻又昏過去了，因為魏無羨那把破竹笛的笛聲實在太刺耳又太難聽，聽在姑蘇藍氏的老先生耳裡，只想求他「別⋯⋯別吹了⋯⋯。」但魏嬰哪管得了那些，又不是賞聆會、演奏會，快些壓制鬼手要緊才是。更何況莫玄羽就是因為靈力低微加上斷袖騷擾同門才會被蘭陵金氏趕回去，連佩劍法器都沒有、辟穀都不會；一路上純靠含光君抵檔的⋯⋯「這位公子修為極高」這種話，應該是說不出來的。（因此，動畫為了推後義城和櫟陽常氏滅門的段落，又得找到鬼手的軀體，於是多加的點蒼山事件，讓魏嬰一人搞定那堆軀體被縫合的凶屍，根本又是一個改編方向錯誤，輕忽了此時的魏無羨本質上應該還是那個弱小的莫玄羽，而不是當年手握陳情、血洗不夜天的夷陵老祖。）

所以說，這場戲，照著書演不好嗎？改了有比較好嗎？對人物角色、劇情推衍有幫助嗎？而且「這是莫玄羽公子」這句話讓誰來說都比讓藍湛來說好吧。

動畫版大概是為了給配音員加戲，故事改得藍湛話多得不得了，也話長得不得了，幾乎要讓人懷疑他可能也被奪舍了。

另一段由於桔妹已棄劇，所以只剩🍊個人獨享不愉快，這時我已看完電視劇知道事件的所有發展了，所以我亦是有不能忍的體會。

那是魏無羨附身小紙人偷偷闖入金光瑤的密室，誰承想，動畫版的導演居然讓藍忘機的意識也附在紙人上，於是在魏無羨被聶明玦強大的怨氣強行拉入共情、經歷往事的時候，藍湛也跟著一起去了。

其實我覺得原著這一段對於魏無羨的「情感意識」是很重要的一段轉折，因為他會在這段過去裡看到聶明玦記憶裡的過去，會在那個事件場景裡看見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包括他不知道的藍湛。

為他與人爭辯，為他左右為難，始終相信他。

因為知道了那些未曾知的事，才更明白當年的一切，是多令人遺憾的決裂與分離。

動畫版還把藍忘機對兄長藍曦臣說「想把一個人帶回雲深不知處，帶回去，藏起來。可他不願。」這段劇情移到這裡，讓藍魏兩個人都看到，這裡🍊怎麼想都覺得很尷尬。

（動畫裡甚至還給台詞讓魏嬰以此調侃藍湛，簡直更加倍尷尬。魏嬰要是見此還不明白藍湛心意，那他蠢；若是已明知藍湛心意還要故意裝傻等到藍曦臣到觀音廟那兒來質問他究竟對忘機有何打算，那他就渣了。）

而且當年很多事藍湛都在現場，何須共情來明瞭情況？這裡也是我覺得更動得非常不妥的地方，為了讓兩個主角強行同框，犠牲了很多細微的劇情表達，有些得不償失。

動畫版在很多地方做了諸如此類的更動，套句網友說的話：「實在感受到動畫創作團隊的傲慢。」

傲慢。的確如此，如非瞧不上原著小說的鋪陳，如何會在劇情安排上如此恣意更動？

改編者，可小，可大，在🍊的標準裡，改編好壞需有度，故事一定要說得通。有必要時，劇情正敘倒敘插敘可改，人物視角可動，但事件不可變，因果不可改，否則就是個完全不一樣的故事了。

以電視劇《陳情令》的改編來說，🍊覺得那是一種有心卻做不到的缺憾感。

但動畫版《魔道祖師》的三季動畫劇集，卻是屬於技術明明能行卻刻意不按故事走，硬要以各種曲改來表現優越，那的確不是單純炫技，而是一種傲慢了。

覺得別人不夠好，可以；但自己拿出來的，必然得要更好，否則就說不過去了。

《魔道祖師》的動畫或許原本有機會是神作的。很可惜。現在要🍊看cut還有點感覺，聽主題曲片尾曲也能反覆循環，但要我重新再刷全集的話，我是半點也不想了。

「電視劇→動畫→小說→漫畫」倒吃甘蔗的體驗順序

細細想來，雖說《魔道祖師》是先有小說再有動畫，再有漫畫，再有電視劇的製作；但我倒是品味出接觸《魔道祖師》這個故事比較幸福的順序：

那就是先看電視劇，忍一下，至少知道故事脈絡的走向。

然後看動畫，這時候所有動起來的畫面都會讓人感動，喜歡藍湛魏嬰互動更有愛、更有FU的，看動畫會更有感覺，二次元帥哥的效果真的比較美好。但千萬不要相信動畫裡的故事，那些覺得違和與莫名的部分全部忘記，只要保留視覺畫面的刺激感即可。

接著得立刻看小說，把所有因果細節全看得明明白白，把每個人物角色的心路歷程全部一番體會過。

最後，也是🍊最喜歡的版本──漫畫，既有動畫設定的美型和背景加持，故事情節亦幾乎跟著原著走，Q版橋段全是笑點，還可以依著自己喜歡的進度隨意翻看，靠想像加進動畫場面，在腦中上演我覺得最好詮釋的動畫版本。（而且沒有置入性廣告，哈！）

《魔道祖師》是個極好極好的故事，是🍊非常願意推薦的作品，只要你能接受愛是兩個靈魂間純粹而美好的相遇，是撇除任何束縛終能天涯同行的約誓，那麼你定能讀入故事裡，共情每個角色的波瀾人生，有一段快意的故事體驗。

桔妹說：「這個故事好在一點，那就是不管你把自己放到任何一個角色身上，都能體會到那個人終究只有那條路可走。」

說得很好。我也深感認同。

好的故事，不會只讓一、兩個主角威能、爽到底就好。好的故事是能讓讀者和觀眾「共情」，能體會角色的人生，明白他們的所想、所做、所為，與所得到的下場，都存在其道理。

所以，接下來我想要說說我在讀完小說和漫畫後，由故事裡所「共情」到的，按人物和事件等等聊一下我的感想。請大家有興趣的話就繼續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