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宮宴驚情
暮色四合，紫禁城的琉璃瓦在夕陽餘暉下折射出瑰麗的金紅，似要將整片天空都熔進這皇家的威嚴與華貴之中。乾清宮內，宮燈次第亮起，暖黃的光暈驅散了白日的燥熱，卻驅不散空氣中瀰漫的、屬於宮宴的隆重與幾分微妙的凝滯。
沈知晏隨著父親——當朝太傅沈敬言，緩步踏入殿內。他身著一襲月白色錦袍，領口和袖口繡著精緻的雲紋，腰間束著墨色玉帶，襯得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只是，他微微垂著的眼瞼下，那雙總是溫潤含笑的眸子，此刻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今日是為迎接鄰國使臣舉辦的宮宴，規格極高。而他，作為太傅之子，自小伴讀東宮，與太子蕭珩一同長大，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他的目光，幾乎是下意識地，便越過人群，落在了主位左側那把象徵著儲君之尊的椅子上。
椅子上空空如也。
沈知晏的心，莫名地就安定了些許，隨即又泛起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
他找了個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安靜地看著殿內逐漸熱鬧起來。大臣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著；後宮的妃嬪們則帶著各自的宮娥，姿態優雅地步入，衣香鬢影，環佩叮噹。
“知晏。”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沈知晏猛地回頭，就看到蕭珩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蕭珩今日穿著一身石青色的常服，上面用銀線繡著暗龍紋，更襯得他身姿頎長，面容俊朗。他的眼神依舊是沈知晏最熟悉的溫和，帶著幾分與生俱來的貴氣，卻又不會讓人覺得疏離。
“殿下。” 沈知晏連忙起身，微微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 蕭珩擺擺手，在他身旁的空位上坐下，“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臣……只是覺得這裡清靜些。” 沈知晏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落在面前的酒杯上。
蕭珩輕笑一聲，沒有再追問，只是側頭，與他隨意地聊起天來，從最近的功課，聊到宮外新出的話本。
沈知晏漸漸放鬆下來，唇角也揚起了自然的弧度。只有他自己知道，當蕭珩的氣息縈繞在身邊時，他的心跳，始終比平時快上幾分。
蕭珩於他，是君，是友，更是他藏在心底，小心翼翼守護了多年，不敢有絲毫言說的悸動。
他習慣了蕭珩的溫和，習慣了他偶爾的霸道，習慣了他在自己遇到難題時，會耐心地指點；習慣了自己生病時，他會遣人送來珍貴的藥材和關切的問候。
更習慣了，自己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隨著那個身著明黃或是其他象徵著儲君身份服飾的身影。
正說著話，殿外傳來通傳聲，鄰國使臣到了。
眾人立刻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殿門。
蕭珩也斂起了笑容，坐直了身體，神情變得肅穆莊重。沈知晏亦收斂心神，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落在了蕭珩的側臉上。
燈光下，蕭珩的輪廓分明，鼻樑高挺，薄唇緊抿，透著一種沉穩的威嚴。沈知晏看得有些失神，直到一陣清脆的環佩聲響起，才猛地回過神。
鄰國使臣帶來的舞姬已經魚貫而入，她們身著色彩艷麗的異域服飾，身姿曼妙，一顰一笑都帶著別樣的風情。樂聲響起，舞姬們旋身、跳躍，動作輕盈靈動，引得殿內眾人紛紛叫好，目光也都被吸引了過去。
沈知晏卻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視線，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向主位上的蕭珩。
他看到蕭珩微微頷首，與身旁的鄰國使臣談笑風生，偶爾會被舞姬的精彩動作引得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沈知晏看著，心裡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很是不該，可他控制不住。他不喜歡看到蕭珩的目光落在別人身上，哪怕只是出於禮節。
就在這時，蕭珩似有所覺，目光從舞姬身上收回，朝著沈知晏的方向望來。
四目相對的剎那，沈知晏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彷彿凝固了。他能清晰地看到蕭珩眼中的自己，慌亂、無措，還有那一閃而過的、連他自己都未曾深思的情愫。
他慌忙垂下頭，端起面前的酒杯，掩飾般地抿了一口。酒液微涼，卻澆不滅他臉上瞬間升起的滾燙。
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裡瘋狂地跳動著，幾乎要衝破束縛。
他能感覺到，那道目光，並沒有因為他的回避而移開，反而在他身上停留了更長的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