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艷陽依舊炙熱,蟬鳴像是要將空氣都煮沸,城市蒸騰著一股令人煩躁的暑氣。然而,對於紀威、萱語、曉鈴、哲宇而言,這份盛夏的灼熱,遠遠不及那盤踞在靈魂深處的惡寒。
幾日前茶室裡的會議,彷彿是在洞穴潛水中經歷溺水的過程,卻恰好找到氣室,得以喘息。但他們各自回到日常裡,才發現只是被迫回到那水中繼續靠著僅剩的氧氣尋找出口的窘境。
那名為白煞的怨靈與林立晴的充滿匱乏感的惡意,早就深植他們的心中,在他們的生活中鑿開了一道裂縫,為這本就尋不著出口的洞穴注入海水,一點一點讓這水變得更冰冷更鹹腥。
紀威獨自坐在自家企業的會議室裡,自從那晚,他第一次鼓起勇氣,試圖重新掌握自己的情感與驕傲。
這兩天,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人脈,拜託那些看著他長大的叔叔伯伯,甚至委託了一家私人調查事務所。然而令他稍感欣慰的是,父母看到他蒼白的臉色略有好轉,不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畏懼模樣後,便不再過問,讓他放手去處理他們眼中「年輕人嚇破膽」的荒唐事。
會議室內中央空調只開啟了送風模式,微弱的氣流拂過他的後頸,滴落的汗水,讓他感覺自己正一寸寸被浸入冰冷且黏膩的海水中。那看不見的水位線正緩緩上漲,恰好停在胸口。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不時會有冰冷的浪花濺上他的肩膀,帶來一股屬於大海的鹹腥寒意。
「滴答!」
這是萱語與曉鈴回來後,第二十五次地毯式地檢查家裡所有可能漏水的地方。他們將浴室、廚房的水龍頭都鎖到最緊,但那幻聽般無所不在的滴水聲,還是會在最寂靜的時刻,如影隨形地響起。
「又來了」哲宇的耳機裡爆開一陣尖銳的雜音,那聲音像是數位訊號被混入了指甲刮過玻璃的聲音,彷彿就在他的窗外,有一個濕淋淋的人,正用它那被海水泡的浮腫的指甲,一遍又一遍地刮。
紀威用力搖了搖頭,試圖將這駭人感官錯覺甩開,然而挪動腳時,地毯卻發出「啪搭」的聲響,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平板電腦上。螢幕上是這兩日收集到的資料,關於「BleueMatte」咖啡廳的各類文件。一切看起來都無懈可擊,但他從小被刻意培養的商業直覺,卻讓他隱隱感覺到這家咖啡廳的金流有著不合理的斷點與異常的湧入。可當他想更深入地點開股東細項時,螢幕上的文字像是滴入水中的墨一般,開始慢慢地暈開,重疊,變成無法辨識的亂碼。他用力眨了眨眼,以為只是太累了,但他再次查看之時,依然模糊不清。
哲宇摘下耳機,那道聲音沒有消失,反而盤踞在他的耳膜上,當刮擦聲漸漸減弱,寂靜卻令他感到不安,他的螢幕上顯示著一篇標題是:「該如何結束一段不健康的關係」的文章,這是一篇他在尋找林立晴的數位足跡之時,找到的文章。
這些細小的、宛若精神凌遲般的干擾,還是會讓萱語與曉鈴不得不一次次停下調查工作,陷入新的恐懼中,但在仔細檢查完所有的地方後,兩人總會拖著精疲力盡的身體回到電腦前。他們分工合作,在各大社群媒體上地毯式的搜索,像是想把一棵大樹盤根錯節的所有根系,都從地底一根根的刨出。
隨著時間的推移,萱語與曉鈴的努力逐漸形成一個巨大的雲端檔案,裡面分門別類地整理了林立晴自開始使用社群媒體以來,所有公開的交友圈、打卡地點、標註的品牌,以及照片中出現的每一張模糊的背景面孔。
但在無數張光鮮亮麗的照片中,有一張,像是一根毒刺,狠狠的扎進了他們的眼底。
那是一張林立晴與一名男子的合照,照片裡,林立晴依舊笑得燦爛,像是一朵盛開的,吸飽陽光的向日葵。然而,他身旁的男子,卻顯得極不協調,無論他們怎麼調整照片的角度,甚至修圖,男子的臉始終陷在一片陰影中,但眼神卻有如穿透陰影的光芒,死死地、怨毒的,盯著螢幕前的他們,就如同那天下午一般。
「啊!」曉鈴嚇得尖叫一聲,整個人像被電擊般向後彈開,撞到了身後的椅子。
在逐漸平復心情後,兩人顫抖地再次望向螢幕,那張照片又恢復了正常,男子的臉孔雖然帶著憔悴的笑容,卻不再有那駭人的怨氣。彷彿這一切只是他們在極度驚恐下產生的錯覺。
這份難以言喻的恐懼,讓他們不敢再深究這張照片,只是將其默默地存檔,然後曉鈴拿起手機在群組中發出了訊息:「我們看到非常不對勁的照片,必須馬上見面!」。
當哲宇專注看著螢幕裡的文章,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緊閉的窗簾無風飛揚,感覺每個字都像是一個黑色的漩渦,底下藏著無盡的絕望,內容充滿了痛苦的壓抑與自我懷疑,字字句句都像是被感情操控的無助,就在哲宇準備複製這段文字的瞬間,他的螢幕上,那篇文章的字裡行間,開始隨機滲出水漬般的痕跡,將那些字句染得模糊不清。
他聞到一股潮濕的鹹腥味後,螢幕上卻顯示出他雙手摀住曉鈴口鼻時的畫面,窒息感猛然湧上心頭,讓他無法呼吸,他麻木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接著他拿起桌上的美工刀,滑出刀片,正當他要對著自己的手割了下去之時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將他帶回現實,他看見了曉鈴那則訊息,他回覆了:「情況可能遠比我們想得更糟,也許將時間改為明天如何?」
他的訊息立刻得到了回覆,祐翔將「藏識事務所」的名片發了上來,大家立刻就同意明天到藏識事務所集合。
藏識事務所前,城市的日常喧囂彷彿被一道無形的牆隔絕,巷弄裡的沉穩安靜與外頭的車水馬龍形成強烈對比。
祐翔和莫莫在街角等候,心中都有些許不安。儘管最初的事件已經過去數日,但那夜所造成的破碎,真的能夠靠一場尋求幫助的茶會就修復嗎?
如今,這件事可能影響眾人性命,但要這群關係劍拔弩張的人合作,真的是可能的嗎?
突然在祐翔的感知中,街的另一側傳來了一股交錯凝結成實質的恐懼,冰冷而黏膩,正當他困惑之時。
「你們……怎麼那麼早到?」
萱語的聲音傳來,語氣裡帶著這幾日的疲憊。她身旁的曉鈴則四處張望,眼神像是在尋找隨時可能從陰影中竄出的鬼影。
幾天下來的驚嚇在她們臉上留下了深重的一筆,眼下的烏青讓臉色顯得更為蒼白,凹陷的臉頰使顴骨格外突出。
她們看起來不再像是之前那般花樣年華的少女,反倒有一種在災難電影中,勉強生還的倖存者模樣。
「嗨!」
一道熟悉卻又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讓萱語和曉鈴下意識地僵住了身體。但這不是惡魔的低語,而是紀威。只是他臉上那濃得化不開的烏青和充滿血絲的雙眼,幾乎無法讓她們立刻辨認出這是那位總是笑容燦爛的公子哥。
他緩步走近眾人,神情不再飛揚,反而多了幾分凝重與閃躲。祐翔看著眼前這位好友,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他看起來像是從另一個世界走出來的類人生物,身上還隱隱有著細小的灰色絲線纏繞著。
莫莫見狀,輕輕推了祐翔一下,示意他別再發呆。她朝三人展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像是要用這份暖意來驅散籠罩在眾人之間的陰霾,然後主動領著三人進入事務所。
而祐翔則在街角,獨自等待尚未到來的哲宇。
突然,一股強烈的情緒洪流自遠方襲來,直灌入他的心裡。那股匱乏、渴求與絕望混雜的感受,幾乎要撕裂他的靈魂。就在他身體一軟,將要倒下之時,他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親密地挽著一位散發出哀鳴般求救光芒的男性,在街的對面走著。
「怎麼了?」一道虛弱的聲音抓住他的手臂,勉強讓祐翔保持住身形。
祐翔艱難地回頭,但他差點就要甩開這雙勉強扶住他的手。
手臂的主人骨瘦嶙峋,簡直像是剛從墓地裡爬出,那副眼鏡不停地從高聳的鼻樑滑落。祐翔實在難以將眼前這個憔悴的人,跟原來那個帶點學者氣息的哲宇連結在一起。
此時他來不及跟哲宇解釋,便撥開他的手:「你先進事務所,我很快就回來!」
「等等,你這樣太危險」哲宇看著正要離去的祐翔,竭力大喊。
話音未落,他已朝那股氣息的方向遠去。
他穿過公園,跑進一條舊貨市場的巷子。這裡的空氣混濁而停滯,堆滿了被時光遺棄的舊物。當他試圖專注於追蹤林立晴時,周遭所有物品、所有路人的龐雜情緒與記憶殘片,如山洪般瞬間湧入他的腦海。
他撞到一個路人,瞬間看見了對方童年被霸凌的陰影;接著瞥過一個舊鐘,便聽見了上一任主人臨終前的嘆息;一張舊椅子,就感受到一家人離散的悲傷;舊音響,情侶分手的爭吵。這些「雜訊」最終匯集成一股洪流,而林立晴那股「匱乏」的氣息是其中最核心、最致命的漩渦,將他捲入。
他像個醉漢一樣在巷子裡跌跌撞撞,對著空氣喃喃自語,瀕臨精神崩潰。
就在他即將被這片情感的汪洋徹底吞噬的瞬間,求生的本能讓他腦中瘋狂地、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莫莫的臉龐、她手心的溫度、她堅定的眼神。
這份強烈的意念,像是在黑暗的大海中點亮的一根火柴,讓他勉強維持住一絲自我。他不再試圖分辨任何訊息,只是用盡全力,跟隨著那唯一的念想,跌跌撞撞地逃離了那條充滿記憶的巷子。
當他再次回到藏識事務所前,他渾身濕透,臉色慘白如紙,像是剛從水裡被撈出來,而他最後的印象則是事務所前焦急等待的眾人。
「祐翔!」
喉嚨裡迸出的呼喊帶著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在莫莫的眼中,世界彷彿被拉成了一場慢動作的噩夢。祐翔倒下的身影,是這場噩夢中唯一清晰的焦點。
她是第一個衝到他身邊的人,膝蓋甚至能感覺到被夏日曬得發燙的路面。她顫抖的手撫上他的臉,那冰冷的觸感讓她的心臟瞬間沉入谷底,她想著不該讓他一人在外面等待。
其他人也趕著圍了上來,慌亂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作響,但她什麼都聽不進去。
直到陳仁的身影擋在了她面前,他的冷靜與周遭的慌亂形成鮮明對比,「別碰他。」陳仁的聲音不帶感情,卻有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他飛快地結印念幾句安撫魂魄的簡短經文,最後將一掌擊向祐翔的胸膛。
莫莫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當她再次睜開時,只見祐翔嘔出了一灘發黑的血,那腥氣撲鼻而來。但她不在乎,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那緩緩顫動的睫毛上。終於,那雙熟悉的眼眸艱難地睜開,在失焦片刻後,映出了她焦急的倒影。
雖然強烈的不適感略有減輕,但祐翔卻想不起來剛剛去追的到底是誰,語氣充滿不確定:「我沒事……我……只是看到熟悉的身影。」
在祐翔醒後,陳仁招呼著眾人進入事務所,待眾人在長桌前坐定後。
他沒有急著詢問眾人的來意,而是悠閒的,提壺注水。滾燙的熱水注入在壺中,茶葉舒展,一股溫潤的香氣隨之瀰漫。
他將第一泡茶湯淋在茶盤上,又不急不徐的重複著泡茶的動作。
事務所裡只剩下水流的聲音,這份刻意的緩慢,反而讓空氣中那股焦躁不安的氣氛更加突顯。
那緩慢的茶湯帶著香氣像是漸漸洗滌眾人這幾日浸泡海水的身軀。
祐翔能感覺到,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散發各自的情緒,紀威的懊悔與挫折、萱語的恐懼、曉鈴的害怕、哲宇那壓抑的懷疑與憤怒。這些紛亂的情緒交織成座無形的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莫莫此時感受到祐翔那發白的臉,便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瞬間他感受到那座壓迫著的情緒之山彷彿被溫柔的移開了,讓他的情緒宛若被一道清涼的溪流洗滌。
直到第二泡茶,陳仁才將六個小巧的茶杯斟滿,推到他們面前。
「茶涼了,可以再續。」他終於開口,目光卻落在紀威身上,語氣平淡地問:「你還在聽見水聲嗎?」
紀威猛地一顫,像是被看穿了最深的秘密,他艱難地點了點頭。
陳仁的話就像丟入水中的石子,在眾人之間激起漣漪,恐懼的波浪攪亂了眾人的情緒。
「我……我一直夢到天花板在滴水……」曉鈴帶著哭腔說,萱語在一旁緊緊握住她的手,同樣臉色慘白。「不只是夢,有時候就算醒著,也會聽見。浴室、廚房,甚至是……牆裡。」
「我聽到的不只是滴水聲」哲宇終於開口,聲音乾澀的像是沙漠中的旅人「還有東西在刮玻璃的聲音,甚至在螢幕上看見那天我差點……」他說完,便再次陷入沉默,但那繃緊的下頷線,卻暴露了內心的驚滔駭浪。
忽然事務所內的風鈴沒有風卻響了起來,眾人不自覺發顫。
陳仁靜靜聽完,輕啜一口茶,熱氣模糊了他的神情。「那是鎮煞用的小法器,由此可見,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創傷後症候群。是你們的恐懼也與白煞產生共鳴了!你們每一次驚嚇都像是在黑暗中點亮一盞燈。」
他放下茶杯,清脆的聲響讓所有人的心都揪了一下。「你們惹上的,是一串因果的錯誤,以及被惡意放大的人性黑洞。有些人,自身的空洞與匱乏感太過強烈,會不自覺地形成漩渦,將周遭的一切情感、金錢、甚至是運氣,都拖進去絞碎。」
雖然這與前幾日眾人在茶館中從祐翔與莫莫得知的消息類似,但現在由更專業的陳仁說出口,眾人彷彿被架上了死刑台一般。
陳仁放下茶杯,這聲輕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位李皓宇,只是第一個被徹底捲碎的人。」他的目光掃過眾人「而你們又剛好看見了祂剩下的執著與怨恨,再加上你們的朋友有著一樣的痛苦,所以兩者產生共鳴。」
接著他輕啜一口熱茶,將目光鎖定在祐翔與莫莫身上:「而林立晴就是這股漩渦的中心,一個匱乏到可以吞下世界的空洞。」
哲宇扶了扶眼鏡,聲音沙啞地問:「老師……那種匱乏……是天生的嗎?還是?」
陳仁沒有直接回應,只是將手中的茶水倒入茶盤,眾人的心也跟著茶水往排水處沉了下去。
「老師……」紀威沙啞地開口,聲音裡滿是無助
「解鈴還須繫鈴人!」陳仁的回答輕描淡寫,卻讓眾人的心像一艘被風暴襲捲的小船,飄搖不定,「你們現在算是在同一艘船上了」他的目光看向祐翔跟莫莫「但還好你們有座燈塔」
他再次提起茶壺,為眾人續上新的茶湯。
眾人的沉默,使得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我們……」最終,紀威打破了沉默,他此刻的聲音帶著疲憊中帶著一絲猶豫「我們需要談談。」
眾人默契的點了點頭,陳仁則露出了這是好的開始的微笑。
又是一份漫長的沉默。
茶杯裡的熱氣漸漸散去,沒有人動那杯琥珀色的茶湯。這份沉默比之前的更加沉重,因為它不再源於單純的恐懼,而是混雜了愧疚、難堪與不知如何開口的尷尬。
最終,是哲宇。那個曾經最篤信理性的男孩,用一種近乎解剖自己的方式,撕開了這層凝固的空氣。
「那晚……」他的聲音乾澀,目光落在自己的雙手上,「我差點……掐死曉鈴。」
曉鈴的身體猛地一顫,萱語立刻將她摟得更緊。
「我不是想為自己辯解。」哲宇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直視著曉鈴,「但那一刻,我腦子裡一片混亂,紀威的吼聲、妳的尖叫……還有一股……一股不屬於我的暴躁和憤怒,它們告訴我,只要讓妳閉嘴,一切就會沒事。我……對不起。」
這句遲來的道歉,讓曉鈴緊繃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壓抑已久的啜泣聲終於無法克制地洩出,而哲宇則伸出手彷彿想向曉鈴確認被原諒一般,曉鈴身體下意識地往萱語身上靠了靠,但最終才顫抖著握了上去。
而一旁的萱語,下意識地將保護著曉鈴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一些,眼神中依然帶著一絲不信任的防備。
哲宇的坦白像一道閘門,一旦開啟,積壓的情緒便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我也有錯!」萱語帶著哭腔,看著紀威那張憔悴的臉,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男孩彷彿留在了那一夜,「我不該在那種時候還跟你吵架,指責你……但我真的很怕。你答應我的完美假期變成一場惡夢,我不知道該怪誰,只能怪你……對不起。」
紀威抬起頭,昔日那玩世不恭的眼神,此刻只剩下無盡的疲憊與懊悔。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太自以為是,從頭到尾都只想著自己要怎麼安排、怎麼掌控,從沒想過大家真正的感受。如果我當初不那麼堅持……如果我能早點發現岳勳的不對勁……」他痛苦地閉上眼,「祐翔,還有莫莫,最該道歉的人是我。我把你們拖進了這場災難。」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祐翔和莫莫身上。
祐翔感覺到那熟悉的壓力再次襲來,但這一次,他沒有退縮。他看著眼前這些被恐懼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朋友,心中那份屬於自己的焦慮,似乎被一種更強烈的情感所取代。
「這不是任何一個人的錯。」祐翔的聲音不大,看著眼前這群本該被紅線緊繫的情侶及好友,他知道,這些道歉並不足以讓他們忘記那夜的撕裂,但至少他們願意將目光一起望向那個共同的敵人,而他也看見了在好友身上那些斷裂的情誼,有了一絲細小的連結。
莫莫接著他的話,溫柔地補充道:「陳老師說我們在同一艘船上,那就表示,只有我們一起,才有可能划到對岸。」
這番話讓眾人本來複雜的情緒起了微妙的變化,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漸漸撫平眾人內心的波浪,雖然關係不可能馬上癒合,但至少,那尖銳的、互相指責的情緒,被一股溫柔的力量暫時收攏了起來。
陳仁看著這群雖然遍體鱗傷,但是透過因緣絲線重新凝聚的年輕人,露出讚許的微笑,心裡想著,這究竟是背後有什麼力量推了一把,還是又是眾神的豪賭對了?不過,這一切並不是現在的重點。
他看著祐翔:「這串因果的錯誤本已走向死局,但你們的出現,是唯一的變數。現在,你們要選擇是成為導向毀滅的變數,還是力挽狂瀾的變數。這個委託,就是你們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