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檢查
「媽咪,等下你抱她進去,手錶手機所有金屬物品都先拿起來喔。」我慌慌張張地把女兒先放下讓他站著,扯下包包。碰一聲,女兒整個人放軟往後倒跌坐在地。
我跟護理人員趕快把他抱到椅子上,「對不起,媽咪忘記你剛剛喝藥水了。」
檢驗師跟麻醉師先幫我扶著女兒,我匆匆把隨身物品寄放,內心想著我太不小心了。
因為吃了鎮定劑的關係,當麻醉師把點滴針頭插進手背時,女兒沒有哭叫,而是直直地盯著自己的手,那根平常會讓他哀天搶地的針頭戳了進去,他卻沒有任何反應,平日蹦蹦跳跳的小動物,被餵食了鎮定藥物後,顯露出異樣的溫馴。
我把她抱進核磁共振的機台上,麻醉師幫她手指套上一個偵測器說,「這是戒指喔」,再拿出幾條線路貼片,哄著他:「這張紅色的冰淇淋、這是藍色的冰淇淋,你最喜歡吃什麼口味呢?」她想起冰淇淋的滋味,「喜歡草莓,巧克力不行吃。」我順勢對女兒說,等檢查完後,我等下帶你去吃豆花,豆花要加什麼呢?要加粉圓花生紅豆,還要加很多很多冰塊。他想起冰冰涼涼的口感。對了,我們還要去彼得咖啡喝紅豆牛奶,晚上再去吃火鍋,要點蛤蠣蝦子小卷。
檢查室外,一位醫護人員推來麻醉機器就定位,「13.5公斤」兩位麻醉師互相確認劑量說著我聽不懂的術語,外面的人說:「開始囉,睡著後跟我說。」
麻醉藥劑,沿著細細長長的小管子,從門外穿越過地板,向上爬上點滴袋,涓滴往下,緩緩地注入女兒的手背,進入她的靜脈血管。
(清醒時間倒數)
女兒仰躺著,對我露出了一個棉花糖般蓬鬆柔軟的微笑,那是我從沒有看過的神情,過於寧靜與輕柔,彷彿她正躺在雲朵上,那個笑容讓我感到暈眩又刺痛。
眼前看到的這個人兒,多麽純淨的靈魂,輕飄飄的,如果一不好好抓緊就會飛走。她閉上眼睛了,機器就定位,我退出門外等著他,眼淚撲簌簌流個不停。我的手還留有他的溫度,隔著檢查室的厚重金屬門,我突然湧現一股,對於女兒與我的緣分到底是深是淺感到恐懼與無助。
時間快轉兩個小時後,女兒已經從恢復室醒來,我推她離開醫院,天空仍有黃昏餘光,雖然他醒來了,但是身體是軟軟沉沉的,說話綿綿的,說著:「媽咪,我想喝紅豆牛奶。」再三十分鐘咖啡店就要打烊,我先趕快推著女兒衝去文昌宮,抱起軟綿綿的女兒,跟神明一一拜拜,再衝去咖啡店買紅豆牛奶。
天空溫溫熱熱的,他的眼神慢慢回復濕潤的光澤,女兒對我說:「媽媽,我有沒有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