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好個哲學一家親》第二章 另一版(單篇)
「媽,盛姨是個什麼樣的人?」
沐芳若想了想,瞬間面露難色——在她的印象中,盛姨是個會擺出現在講的厭世神情的老師,臉上極少掛著笑容,半沉的雙眼又讓人覺得她還在剛睡醒的迷茫中,時常一副似是「無聊」的模樣。隨後說,盛姨在課堂與讀書會上,也是擺著現在講的厭世臉,更似沒睡飽或無聊的模樣,她不在乎學生怎麼看這樣的「她」,比較在乎他們怎麼用、怎麼玩所領會的東西。但她還是有笑容的,只是很少是真正開心地大笑,或露牙齒的笑容,這可能跟她成長在盛家,這樣的名門望族有關,可她從沒提及這件事。
沐雍熙邊聽邊感覺很難理解,又聽媽媽說六七零年代很多念東西樓的學生都很痛苦,可盛姨把哲學用得好玩、用得有趣;讓他們都感受到「原來,哲學可以那麼不一樣!」不再是讓人痛苦、讀不懂也想不通的東西,只能存在於學院裡。除此之外,她改用圓圈的討論方式,讓課堂與讀書會變成了另一種有趣:一浪高過一浪,一浪推過一浪。當大家以為就這樣了,幾乎癱死的時候,盛姨又開始當推浪的人,讓大家瞬間哀號遍野!
不過,是否能推到極限,主要是看學生的狀態,不是每次都能推到很高;有時候還推不動,盛姨就轉向平行的討論或講課的方式,不會去推高。有時候會有院上的幾位老師加入討論,有時跟盛姨一起推高,每當看老師相互討論並舉例的樣子,也很有趣!時常有「老師之間的討論,比我們這些學生好多了!」的想法,當兩三位老師相繼推高時,就會看到比盛姨單獨推高更有趣的現象:不同觀點與脈絡及問題相繼拋出,造成更多小支流。
那時,經歷推高之後的疲倦感,時常感到極限了。當然,事前的準備不一定要非常充足,但盛姨總叮嚀學生要準備紮實,那比準備很多重要,越紮實越能推進討論,也問得越深越廣。但這種方式很勞心傷神,不只是對學生,也是對老師,除了彼此的事前功課要做得很足夠、很紮實外,能在過程維持討論的深度與廣度;同時用不同的觀點與論述繼續討論,而不偏離正軌,這非常難也很難被複製!
當學生卡住或瞬間當機又想不下去時,盛姨也沒管他們,就讓他們在旁邊休息——夢周公或枕著頭,聽其他學生討論;她看了一下,就轉而面向其他學生,瞬間拋出三到四連問,讓幾個學生瞬間被問啞了!眼見學生答不出來,她又會拋出幾個例子或某幾篇學術論文的觀點推進討論。這種方式,被程明夷他們用到那個節目裡,只有一連串的問題和舉例,沒有完全照搬,光是這種方式就可以嚇跑一堆電視機前的觀眾了,別說當年還是學生的我們。盛姨頂多只到四連問,不會像程明夷他們問那麼一大串的長問題,這種的好壞,因人而異,即便是哲學系的學生在三、四連問之下,都會受不了,甚至感覺被逼了,何況是一般人!她認為在哲學系,每問一到兩個問題,真正討論可以花半堂課以上;如果像程明夷那樣一路問到四連問以上,那討論起來至少也要持續半年到一年左右,她認為沒必要推那麼高,細緻的討論比較好,因此一開始討論,進展緩慢,其中很少推高也是原因之一。
這種圓圈又推浪的方式,好玩跟有趣之處,就在於兩邊相互推進。盛姨有時候不斷推浪,讓問題越來越深也有廣度,但不偏離正軌,到最後幾乎「無解」,我們也帶著疲倦跟滿腦子想不通或打結的問題去夢周公。但她並不是要把討論推到無解,而是想看看在當下的浪況裡,大家能被推到多高、多遠。只是有時候這樣推著推著,就真的到了幾乎無解的境地。
「除了準備紮實,還有嗎?」
她想了一下說,盛姨會讓每個學生在事前準備中,至少想兩個問題,不論是讀不懂還是想不通的地方,或是反向自問、延伸的問題都可以。當學生提出想不通或想不懂的地方,盛姨就會問在場的學生:「誰要嘗試回應或解惑?」一看有學生回應並說出自己的理解,進而開始討論時,盛姨就會拋出相關的疑問或學術觀點,讓大家從兩條水平線變成多條分支。但她很少主動回答學生的問題,而是看誰要來答題或回應再丟問題與學術觀點,所以極少有人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感覺盛姨本身就很『無解』。」
沐芳若笑著說道:「要是她聽到,一定會流露一個很驕傲的微笑。」每次結束後,她都會說:「無解不是答案,而是你們日後多年能回應多少,所以討論的無解,其實在過程中,已經有很多回應了。」
忽然聽到爸爸(陸貞穆)說:「盛姨常跟人說:『她沒有得意門生,也沒有愛徒或關門弟子。』這也算她跟其他老師不一樣的地方。」
沐雍熙聽罷,覺得盛姨似乎與絕大多數老師都不同。這樣的討論方式既有意趣,又覺得很遙遠,更不清楚盛姨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