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可以帶我們離開?」涉夜隱發問。
「可以呀。」祈禮流雲說,他眼依然聚焦在飛魟上。「你們就跟著我吧,我可以當你們的嚮導,帶你們到十字江,反正我現在也沒事。」
「你們族人的想法呢?」賀蘭飛曦小心的問。祈禮流雲抬頭,筆直望進前者眼裡。「放心吧。」他溫柔的說。「他們跟我想法一樣,神並沒有責怪你們。」
「神?」札木凱困惑的問。
祈禮流雲掃視眾人,平靜的說。「抱歉,但我不能再透露更多了,這牽涉到我們自己的規矩,但我能向你們保證,我可以安全的把你們送到十字江。」
「太謝謝你了。」郁鞠敏蘭噓出一大口氣,他看起來精神不濟。
「既然你們沒有別的意思。」札木凱懷疑的問。「那為什麼我們剛剛會遭到攻擊?」
「那是你們自己太不小心了。」祈禮流雲蹙眉怨道。「怎麼會有人在這個時候進入沙盒領的地盤呢?大家都知道他們攻擊性很強呀,連我們都不太敢去他們那邊。」
「但那是你們的人帶我們去的!」札木凱氣憤的說。旭烈慎也有同感。
祈禮流雲眨眼。「什麼意思?」他驚訝的問。「什麼叫你們的人?你們有遇到其他人嗎?」
「我們剛進來時。」賀蘭飛曦低沉的說。「有遇到一個冠人,他說要帶我們出谷,結果……我們就被攻擊了。」
「其他的冠人嗎?」祈禮流雲一臉困惑,緩緩的說。「這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並沒有接獲相關的通報,或許我待會再去查查……」
這時,旭烈慎猛然醒覺,他朝旁望,不自覺地身體痙攣的退了一步,腳底踩到枯葉,葉片斷裂,發出窸窣之聲。
冷汗沁出了背。
我竟然忘了,他苦澀的想,被他的第一印象給騙了。他眼神集中,警惕起來。
沒錯,這女的秀麗的外表下,也只是那一團黃絲,那一團噁心的、醜陋的黃絲而已。我怎麼會這麼大意?必須要趕快告訴其他人才可以……黃絲潛伏在腦裡,等到時機成熟,就會破腦而出,吞噬自己……
他抽出一旁納哈平的劍。
「嘿!」納哈平叫道。
他挪動身體,把利劍架在祈禮流雲頸中,後者閃避不及而束手就擒。
「各位!」他帶著顫抖高喊。「這女的跟我們不一樣,我親眼看到的,冠人都只不過是一團草而已!」
人們叫嚷起來,當中賀蘭飛曦大而低沉的聲音突出了這一片話海。「慎,你先冷靜下來,一團草是怎麼回事?」
「這女的有事對我們隱瞞!」旭烈慎環顧四周,尋求認同。「你們沒有看到,但那個帶我們進谷的冠人,他就在我的面前爆炸了!然後就有一團黃色的草從他的腦袋裡出現,然後攻擊了我,那草差點就要把我殺了!」他神色驚惶的猜測。「而且他不只是要殺了我,我覺得他還想要爬進我的腦袋,佔據我的身體,你們懂嗎?就像那個冠人,他就是被那團草佔據了自己的身體,這女的也肯定和那東西一樣。」
「啊!有!」呼延克捷恍然大悟。「我有瞄到你頭上那個黃色的東西,我還想說那是什麼呢。」
「你先等等,我才不會冒出什麼黃色的草。」祈禮流雲咬著牙說,他的頸前劍刃閃爍。「你可以先把劍給我拿開嗎?」
旭烈慎冷冷注視著他。「我不會,你給我說實話,你這個噁心的東西,你來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就是要來幫你們出去!」祈禮流雲生氣的喊。「你想錯了,我沒有什麼目的!」他退,劍跟抵過來。「你把劍拿開,你再這樣我就不幫囉。」
賀蘭飛曦頭往下垂,陰影覆下。「旭烈上尉,這是命令,把劍收起來,一旁站好。」
旭烈慎抬頭。賀蘭飛曦眼底漠然,望不出任何情緒。
他收劍,還給了納哈平,然後退開。
眼淚打轉,祈禮流雲走離數步,站在一旁垂頭思考。「你說那草是黃色的?」片刻後他才怏怏的問。
「對。」旭烈慎低著頭說。
「既然是這樣。」祈禮流雲受傷的說,那隻叫小蘭的飛魟正慌慌張張的繞他打轉不已。「那他不是冠人,他大概就只是一個冒充冠人的罪犯而已。」
卞邦上前。「小姑娘。」他用黑黝黝的手輕拍祈禮流雲的肩膀。「你別傷心,是我們這邊太衝動,你跟我們講講,罪犯是什麼回事?」
祈禮流雲委屈地噘起嘴。「黃色的草,那就是菟絲子。」他頓了頓,好似思考著要透露多少。「他們就只是一群低等的寄生植物而已,你們遇上的這人,可能是因為犯了法正在逃亡,然後他為了躲避通緝,就寄生到了某個已經死掉的冠人裡面……他聞起來是不是很臭?」
「全身上下臭到不行。」有切身體會的札木凱重重的說。
「對。」見猜想被證實,祈禮流雲不禁提高了聲音。「那就對了,那不是冠人,我們冠人的身體裡都是肉,就跟你們一樣,身體裡沒有草什麼的,而且附草,我是說。」他慌張地改口。「沒有草有能耐佔據你們的身體好嗎?他不可能爬進你腦袋的,他可能就只是想讓你窒息而已,最多就是吸取你的能量,你們都想得太恐怖了……你們大概就是運氣不好,遇到了一個正在逃亡的罪犯而已。」他頭一轉又問。「他後來怎麼樣了?」
「……我把他弄走後。」旭烈慎發覺局勢漸漸變得對他不利,回話不禁支吾起來。「他就逃到了某個草叢裡,消失了。」
「好,那我要謝謝你告訴我這點。」祈禮流雲緊繃地朗聲道。「我之後會通報上面,讓他們來逮捕他,這樣他就不會再來為難你們了,你說好不好?」
旭烈慎一時啞口無言。「那就拜託你了。」他僵硬的說。
祈禮流雲鬆懈下來,不過依然埋怨似的望著自己。男他被盯出了內疚來。
「所以我確定一下喔。」納哈平抬手發問。「我們遇上的不是真的冠人,只是一個寄生死人身體的……你們的罪犯而已,然後他是一株草?」
「嗯,對。」祈禮流雲欲言又止。「抱歉,族裡的事情,我不能多說,但基本上是這樣沒錯。」
「哦——」納哈平張口,想了一會又問。「那我們之後還會再被植物攻擊嗎?」
「不會了。」祈裡流雲眼睛抽搐了下。「這點請你放心,之前是因為我們也搞不清楚你們是誰,所以才會發生這樣的憾事,但之後只要你們都跟著我,我能保證不會再有植物隨便攻擊你們。」
賀蘭飛曦接過話來。「感謝,這也是我們目前最想知道的,那言歸正傳吧,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到達十字江?」
「這個嘛,」一講到自己的任務,祈禮流雲又活潑開朗了起來。「很簡單,平常,我們冠人都是在樹上走的,但一來你們不擅長,即使是跟著我也還是太容易摔下去了,二來你們之中有人沒辦法爬樹。」他抱歉似的對副將笑了笑。「所以,我會帶你們走地面。但我先說喔,我可能會每隔一段時間就離開一下,去跟前面的人通報你們的出現啦,或是查看前進的方向正不正確,所以那時你們也都會要停下來一下,但也可以順便休息。」他拍手。「運氣好的話,沒有遇上暴雨,一個禮拜多你們就可以順利抵達了。」
「我們的食物大概還可以再撐一個禮拜。」卞邦插話。
原來卞邦有在計算食物的存量,旭烈慎詫異的想。
「如果是這樣。」祈禮流雲歪著頭想。「那我可能還得幫你們準備食物,但這沒有關系,不過,」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語氣鎮重起來。「有幾件事要事先跟你們說明喔,首先,這裡的任何植物,不管是草還是樹,你們都不能亂動亂拔,不然我會無法保證你們的安全,第二,遇到任何你們覺得奇怪的東西,除非和你們的安全有關,不然都盡量不要問東問西,因為大多數的問題我可能都無法回答,第三,我們這裡是不吃菜的,你們懂嗎?所以任何你們所謂的米,或是蔬菜、豆子,都麻煩你們現在就放在這裡……」
最後一句話引起了滔天的抗議。
「你說的幾乎就包括我們剩下來的大部分食物。」札木凱叫道。
「酒也算是你說的菜嗎?」納哈平忿忿的問。
「那我們還可以吃什麼?」涉夜隱不可置信的問。
「你們可以吃肉呀!」祈禮流雲努力壓下反對的音浪。「吃肉不好嗎?」
一陣叫囂後,大家都筋疲力竭。「最後一項我們沒辦法。」最後賀蘭飛曦代表眾人發言。「這些食物對我們來說太珍貴了。」
「……好吧,隨便你們。」祈禮流雲一邊踢著腳下的石子,一邊悶悶不樂的說。「你們愛留就留,但我先警告你們喔,你們要把東西藏好,絕對不能讓人看見,也不要讓我看見,然後——你們也絕對不能煮,知道嗎?那味道太明顯了。」
「我們怎麼可能不煮米……」納哈平說,但隨即被人按住了嘴。
「就這樣吧。」祈禮流雲作結。「都天黑了,你們今晚就在這睡吧,我們明天再出發,我現在先去找鹿,你們等我一下。」他不等人回,便旋身跑向某一方向,結果隔沒多久,竟從不知何處牽了鳶尾回來。
「你們過來拿一下行李。」他又高喊。「我就不幫你們收拾了,我要去樹上睡了,有事再來找我。」他指指背後,又指向鄰近的一棵樹,接著就手腳敏捷地爬上它,迅速消失在眾人的視野裡。
旭烈慎匆匆跑去牽起他粼鹿的韁繩,然後愕然發現鳶尾身上是連一點傷也沒有,到底它是被誰帶了過來?他想,總不可能是自己跑回來的吧?隨後他又看見不遠處的堆置在地的行李,原本是被放在粼鹿上,現時不知被誰取了下來。這些又是誰送過來的?他不禁細思。森林裡似乎有不知名的人在他們的視線之外活動著。
其時夜色籠罩,除了用色召喚的光球提供照明之外,四下只感黑影綽綽,無一能視。他們開始紮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