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距離不是問題,態度才是
引言
「有些冷水,不是冰到發痛,而是溫到讓人無力。」
正文
我一直以為,我和他之間的生活,像一條規律的呼吸——家裡固定的氣味、熟悉的杯子、放在門邊的牽繩和便袋、三條黃金毛身上混著洗毛精和太陽味的香氣。 日子不完美,但安穩;不浪漫,但有秩序。直到某一天,第三個聲音走進來。
那是個很年輕的人,笑起來會露出一種「我對世界還有很多想像」的亮光。第一次來我們家時,三隻黃金像被施了魔法,團團圍上去;我端水、遞零食、收拾毛屑,他把手背在身後,笑著說:「牠們很喜歡我。」我也笑,說:「你多來,牠們會更喜歡。」那時候,我是真心的。
我甚至很努力地把他推近我們的生活半徑。那段時間,我常常叫他們去看表演、去散步、去吃晚餐——一開始我也在,後來我故意退在半步之外,拍照、結帳、開車,像一個穩定運轉的背景系統。我告訴自己,這樣很好,生活多一個朋友,有什麼不好?
只是齒輪轉久了,總會發熱。
那天是個長到看不見盡頭的下午:三隻黃金輪流送洗,再去動物醫院打預防針、狂犬病、心絲蟲。牠們在診間哀哀叫,地面是消毒水的味道,我的手心都是汗,外套口袋塞滿小餅乾、發票、號碼牌,像背著一個鬧哄哄的小宇宙。回程的車上,我腦中只剩下兩個字:犒賞。
我想著去買那盒 XO 醬海鮮干貝炒飯,回家分著吃,再去運動流一身汗,然後早點睡。算不上幸福,但足夠療癒。
他說太遠,不想去。我說好,理解。
我常常理解,幾乎是本能。就像遇到紅燈會停車一樣自然。
車子停妥,我扛著狗食、藥袋、乾掉的毛巾上樓,抬頭時,看見他已經換上襪子,準備出門。去另一頭的城區,去見那個年輕人。
關渡跟東區,哪個遠?我當然知道答案——距離不是問題,態度才是差別。
那一下子,好像有人端著一盆冷水從我的後腦勺傾倒下來。不是冰到發痛的那種,是溫度剛剛好的冷,冷得你說不出氣話,冷得你連翻臉都嫌麻煩。
我站在玄關,狗在我腳邊打轉,舌頭吐得長長的,似乎察覺到我不說話。
那一刻我明白了:今天整個下午,我一直在扮演一個角色——準時、準確、沒有情緒的工具人。
夜裡我還是去運動了。跑步機上的時間一秒一秒往前,汗水從下巴滴到胸口的時候,我忽然想到另一個畫面:他們在燈光更亮的那一側,笑聲飛起。那不是嫉妒,而是一種「被移位的存在感」。
我按下發佈,把冷水倒進文字裡,讓它慢慢蒸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