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風很乾,吹得帳篷邊緣沙沙作響。
雲兒剛被「放風」出門,營裡難得清靜。
長仁端著茶,坐在桌邊,看著知棠把一封封文書隨意堆在一旁。「回去之後,有什麼打算?」知棠隨口問。
長仁微微一笑,「我這眼睛廢了,兵部大概也不收我了吧。」
知棠抬眼打量他,語氣裡沒了平日的調侃,反而多了幾分真誠。
「那就來我府裡吧。總得給我這個風王留個能說人話的人。」
長仁失笑,反問:「風王大人…沒想過再東山再起?」
「大人在西北的時候,你每次披甲出征,眼神裡那種光——」
他頓了頓,「那才像風王啊。」
知棠沉默了。
手指無意地摩挲著茶盞邊緣,視線落在半開的帳門外。
陽光照進來,灰塵在光裡漂浮,像戰場上散盡的煙。
「本王喜歡對決,但是不喜歡犧牲。」
他語氣很淡,「只是剛好有那個天賦,剛好有人需要罷了。」
他抬起頭,笑了笑,那笑帶著一絲自嘲。
「如今朝廷不需要了,那就當個醉生夢死的王爺。喝酒、睡覺、養馬、罵人,也挺好。」
長仁聽著,沒多說話。
他知道知棠不想再提這些——那種被放下的感覺,不需要解釋。
不一會兒,知棠忽然笑了,笑得有點賊氣。
「話說…你不是怕女人嗎?昨晚我看你跟那宮女相處得挺好啊~」
「在西北待這麼久,終於開竅了嗎?」
長仁愣了下。
他確實有些怕女性。
他的母親曾是個極度不安的女人。
父親鄭方行長年駐守西北,她一哭二鬧三上吊,成日威脅離家,口口聲聲說「早知道就不該結婚」。
那樣的愛讓人窒息。
久而久之,他對女人的柔聲細語都會本能退開。
二十二歲仍未娶,也不想娶——他有點恐婚。
他右手托著下巴,淡淡地說: 「…我好像忘了她是女的。」
知棠一口茶差點嗆出來。
「靠,那你是因為她樸素的裝扮才放鬆嗎?」
長仁搖搖頭:「不,不是外表。她這人…其實挺好相處的。風王不這麼覺得嗎?」
「不覺得。」知棠挑眉,「她看到本王就跟看到鬼一樣。」
長仁尷尬地笑了笑。
腦海裡閃過那天自己誤以為那位宮女是風王侍妾時,她那嫌棄的眼神。
——看來,他們的主僕關係,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
說完後二人陷入沉默。
知棠沒再回話,靜靜看著茶盞裡浮動的光。
忽然,腦海裡閃過清晨那張蒼白又倔強的臉。
他指尖微動,輕敲桌面一聲。 終究,還是嘆了口氣。
***
回程那日清晨。
馬蹄聲、車軸聲混著風聲,一路散在灰塵裡。
雲兒走到王爺身邊,怯怯地開口:「王爺,能不能……讓奴婢跟阿旺他們坐同一台馬車?」
知棠抬眼看她
最終只是淡淡道:「去吧。」
語氣平靜,沒有起伏。
雲兒隨即低下頭:「謝王爺。」
說完,她輕快離開。
知棠目送著她的背影,一直到她的身影被馬車擋住。
他沒再說話,只轉身上了自己的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