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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闆一看見韻心,便笑吟吟地離開偌大的辦公桌,迎了上來。
售屋中心鋪就華麗、柔軟的地氈,貼上嶄新、明亮的壁紙,也安裝了北歐冷氣。音符輕輕地在室內走來走去。牆壁掛了一幀大樓遠景,那挺拔堅實的建築,平地而起,彷彿撐住了整個天空。金色的陽光,斜披在大樓雄偉、充滿活力的軀幹上,巍峨壯觀極了。『這是張小姐!』
王老闆為她介紹。張小姐笑著問好,臉上爬了一些挺可愛的雀斑。韻心看見她桌底下的腳ㄚ正找尋著高跟鞋。他們在沙發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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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起先以爲她不過說著玩的,後來發現她真要出外工作,不禁大吃一驚,立即把嘴邊的笑意全部收起。
『不留在家帶小孩,跑到外面工作,怎能盡到母親的責任呢?』母親本就是傳統倫理道德觀念下的賢妻良母,這樣的反應,她早預料到了。
其實在家裏,育仁都是婆婆在帶,婆婆根本不放心她,不讓她碰小孩。再加上她早認為,與杜家已不相虧欠,她必須慢慢自立才行,再待在家裏當少奶奶吃閒飯,空空洞洞的一天一月一年地過下去,絕不是辦法。所謂生活,應該是一頁空白,可以讓每個人快快樂樂地去塗繪自己所喜愛的一切。
念頭定了,向文誠提出,他只能點頭說『好』。婆婆聽了,一臉陰霾的暗影,暮色般逐漸加濃加深,但畢竟也沒說什麼。
她找出電話簿,打了電話給王老闆,第一次沒找到人,第二回是王老闆親自接電話。他的聲音在另一頭聽起來,似乎很興奮。知曉她的意思後,歡迎她去談談。掛了電話,像天空的一片黑雲散了,沒有沉沉的陰影。她將報紙的分類廣告丟向一旁,覺得異常的落實、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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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闆掏了一支菸,自個兒燃點起來。他還是胖,一坐下來,圓突的肚子壓著大腿,看起來十分可笑。
『王老闆比以前發達了。』
『哪裏,託福託福。上一批房子賣得不錯,所以這一次業務擴大了些。』王老閱指了指張小姐身邊另一張辦公桌。『正需要人手,妳來了最好!』
『謝謝老闆!』韻心感動得想站起來向他致謝。
王老闆注視著她,吸了一口菸,慢慢吐出來。韻心不自在地拉拉衣服。產後,肚皮鬆垮不少,腰圍大了許多,曾努力恢復原狀,但衣服穿來依然繃緊得厲害。
『這樣吧,妳明天上班。』老闆捻熄菸,說:『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問張小姐。』
她抬起頭,張小姐又甜甜地朝她笑,幾點雀斑也可愛地跳躍起來。
走出售屋中心,陽光在街道每一個角落,向她作笑臉。幾年前,這兒還是鄉村的面貌,現已抹上城市的色彩。對街大樓的玻璃窗閃著光,旁邊另一座大樓的骨架正由平地上生長。昔日的農田茅舍都消失了。一棵可供休憩的大榕樹,遭連根拔起,躺在路旁,怒張的根鬚痛苦地伸向天空,彷彿無聲地抗議著現代文明。世間的一切,時時都在變,舊的倒下去,新的站起來,事物這樣,人也是如此。韻心像隻翩翩飛舞的彩蝶,踩著輕快而富韻律的腳步,輕輕甩動手提袋,覺得關於她的一切,也逐漸好轉了,一切並非都那麼絕望,那麼不可取,至少,這就是全新的、美好的一天!(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