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月月!」
從他們身邊經過歌唱的三個女人,其中一個好像被絆倒了,搖搖晃晃就要撞過來。
雨萍連忙伸手去扶,卻眼睜睜被女人穿過了身體。她愣在了那裡。
「好冷喔。」女人砰地摔倒在地上,跪坐著卻第一時間先摸了摸手臂。
「冷?不應該是痛嗎?」她的朋友們去拉她。
雨萍順著女人困惑的臉注意到她身後那大片鏡面般的玻璃牆會產生倒影,但她看著自己面前的那部分——
什麼都沒有。
啊,她真的死了啊。
垂下頭,雨萍看著自己的腳尖。
沒有影子。沒有倒影。甚至會被人類穿過。
她花了一個月才勉強接受這件事,但現在才真實地讓她意識到——
她真的已經不是人類了。
之前在學院裡,她沒有這些狀況,是因為那是學院吧,而這裡——
是人間,是不屬於她的地方。
「我不是叫妳……」
酒吞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女人的樣子,了然道,「所以,不是說妳是小鬼了嘛。」
他看著被鬼魂穿過而感到寒冷的女人,正要替她驅寒,卻看見一道溫暖的金光符文被送進女人體內。 女人的表情恢復正常,她甚至恢復了理智,原先因酒醉的紅暈散去,「奇怪?不冷了……」
酒吞將目光重新落在雨萍身上,她的右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輕點了一下,從指尖飄出奇異符文,像一條光帶,再次飛向女人,只是這次是將她小腿上的傷治好。
術士。
這個人類會在死後來到幽靈學院,果然生前並非普通人。
而且恐怕生前的能力不低。
「嘖,小鬼,別隨便治好傷口啊。」
雨萍卻只盯著自己的右手看,「那是什麼?我為什麼會……?」像是為了尋求認同,她抬頭看向酒吞,「我明明失憶了,不是嗎?」
「那是刻在妳身體裡的本能。妳生前應該是道士吧,而且大概不是什麼小道士。」
本能?道士?所以……她原來是驅魔人士的嗎?那她現在跟妖魔鬼怪混在一起?
雨萍抬眼看一眼酒吞,如果真的有認識她的妖或鬼看到她,會不會罵她『墮落』?就像《遇到驅魔人士的應對方法》課堂上酒吞說那些滿嘴正義大道的『驅魔人士』那樣……她默默抱緊手臂,好像有點怪,她應該不是那種人……吧?
或者,她就是那種人,望著三個女人驚奇地查看消失的傷口,嘴裡有些發苦。
「別想太多,妳不是都忘記了嗎?」酒吞打了個響指,飄來陣陣酒香,剛剛在找傷口的三個女人又變得昏昏沉沉,重新勾肩搭背唱著歌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過下次還是別再隨便治療人類了,人類會注意到的,這妳應該知道吧?」
雨萍望著三個女人的背影,慢慢地點頭,「嗯。」
「走吧,就在前面而已。」他說著,又開始帶路。
這一次,雨萍沒有再被其他東西吸引,她只是緊跟在酒吞身後。
原本還想要小心避開來往的人群,她卻發現人類會自動避開酒吞的方向,但又好像看不到他。這也是妖怪的力量嗎?她輕瞥一眼那鏡面般的牆上,只倒映著酒吞一人的身影。
發著光呼嘯而過的大方塊讓她默默加快腳步,人們的笑鬧吼叫跟刺耳的喇叭聲此起彼落,她從沒有這麼深刻地意識到,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
「到了。」
分神觀察倒影的雨萍緊急停下,這才發現他們走到一棟看起來比剛剛看到的其他建築物都還要老舊的屋子。斑駁的牆壁、隨著風發出呻吟的老舊紗門,還有一股厚重的潮濕霉味。
「這是公寓,算是現代建築,不過年代比較久了。」酒吞邊說,邊推開紗門走了進去,「這是今晚第一個地方,聽說是漏水嚴重,二樓有個住戶莫名其妙淹水,他們的小兒子差點沒淹死。」
「是那個倖存者?」
「嗯,晚點再去醫院『看望』他。」酒吞爬上昏暗的樓梯,穿過門廊,在其中一間門前停下。
看望?雨萍看他停下了,又有些好奇,「我們就這樣進去嗎?」
「嗯……」他微微側頭,「有點麻煩,妳能直接穿過去嗎?」
「啊?」
「幫我開門。」
「……喔。」
深吸一口氣,雨萍才伸出手,還沒碰到門,又像是想起什麼,「等等,我要怎麼做?」
「妳是鬼魂,穿過去就好了。只有妳想碰到才碰得到。」
手指繼續朝著門伸過去,沒有被阻擋、沒有任何感覺,她的手臂穿過去了。
眨眨眼,沒有哪一刻如此確定自己只是靈魂,什麼都碰不到也摸不到,她一鼓作氣撲了進去。
她穿過門,進到了裡面。那是一個堆滿雜物跟鞋子的玄關,但一點也不妨礙她跪在裡面。
噁,這些氣味有點噁心,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大口呼吸兩次……啊對,她現在不用呼吸了,這才回身對上門……嗯,要怎麼打開?如果她根本摸不到……剛剛酒吞說什麼?
「只有妳想碰到才碰得到。」
這一次,她握住了門把。
「喀!」
咦?為什麼打不開?
酒吞的抱怨穿過門傳了進來,「妳要開鎖啊,該死,就說不能帶小鬼出來……」
喔。
雨萍研究了好半天才看懂那個『鎖』是什麼,原來在門把下面還有個旋鈕。
把下面的鎖打開,這次門把可算是成功壓下去了。可惡,為什麼學校沒教怎麼開這種門?學校的宿舍都是刷門卡就行了啊!可惡,怎麼覺得回學校非要補課不可了。
酒吞總算能進來,還忍不住嘀咕:早知道她要開這麼久,他還不如施法開門就好了。
屋子裡有人在,但他們早已熟睡,並沒有注意到外面的聲音,也多虧雨萍除了開門沒有製造太大的聲響。
在一片漆黑裡,雨萍才發現自己的夜視能力變得很好,明明沒有任何光源,她也能看清一切細節。也是這時候她才有空打量這間公寓。
壁紙上有不同顏色的濕潤痕跡,地上堆滿的報紙也有皺褶,似乎確實被水浸過,卻沒看到一滴水。
酒吞大方地走了進去,他先去看了一眼廚房,又走去看其他房間。一連開了兩、三個房間,除了最初的玄關跟客廳,其他地方都很乾燥,牆上甚至沒有任何水痕,直到他們打開最後一間房的門。
那是一間臥室,看起來跟其他臥室沒什麼不同。但雨萍卻感覺到一股厚重的水氣,令人不適的那種。
一走進去,酒吞就緊皺眉頭,他取下腰間的酒葫蘆,輕含一口對著臥室一噴——
剛剛還明亮非常的臥室像是被撕下了漂亮的外衣,露出了它真實的模樣。
這是一間肉眼可見被大水淹過的臥室。
牆上的壁紙跟海報都像是被水染過,圖案字跡都模糊了,木製衣櫃也像被水泡得發脹了,床單變深了一個色度,顯然也浸滿了水。
「水之前淹到天花板了。」酒吞看著貼在天花板破爛的海報。
「可是外面沒有痕跡啊。」
「嗯,所以大概真的是妖魔鬼怪做的,門口那些應該是『他』留下的。」酒吞說著,輕輕碰了下一張被泡爛的海報,感受著什麼,「那幾個全是『他』淹死的,這人沒死算他運氣好。」
全是一個人做的?這樣摸一下就知道了?雨萍結結巴巴地問,「啊?那、那不是很危險嗎?」
「嗯。但不曉得在哪。走吧,我們去第二個地點。」他抬手揮了下,臥室的再次恢復成那副光鮮虛假的樣子。
「不是要去看望那個人嗎?」
酒吞眉峰微抬,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麼,「他目前死不了啦,心善的小道士。走吧,我們要去坐妖怪公車。」
妖怪公車?等等,妖怪她知道,但公車是什麼?雨萍看著酒吞瀟灑的背影,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為什麼直覺感覺這不是什麼好東西?該不會是比考試還難的東西吧?
她抿抿唇,快步跟上他離開這棟公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