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知棠拉著花綿進入寢殿,也到了天黑。
完事後,他沒有倒頭就睡,反而掀開桌上的卷宗。
下一張——便是雲兒那張寫得亂七八糟的紀錄。筆跡潦草,錯字橫飛,塗改痕還一層疊一層。
知棠盯著那紙看了一秒,眉間一跳,煩躁地塞回去。
花綿看得出來他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問:
「雲兒姑娘……醒了嗎?」
「嗯。」
「她……還好嗎?」
「沒死,看起來活蹦亂跳。」
(※明明幾個時辰前還痛得咬唇,眼角濕得像淋過雨。)
「那……她說什麼嗎?」
知棠往後一倒,整個人躺在椅子上,雙手掛著椅背,仰頭望著屋頂。
「她說要上工。」
花綿怔住:「……啊?」
「對,全身是傷還想去上工,精神好得很。本王真是感動得痛哭流涕。」
「這世道竟還有這麼愛崗敬業的社畜,該頒個牌匾掛牧場門口。」
花綿忍不住輕聲:「那王爺……會不會心疼她?」
「蛤?我?我心疼她?妳哪隻眼睛看到我心疼?」
他啪地一聲扔下卷宗。
「本王只是不想養一個會死在工作崗位上的人。傳出去多難聽?」
「以後誰還敢來我府上?」
花綿沉默。
知棠側身撐起半邊臉:「再說,那種人長得也普通,講話又白爛,還會挖鼻孔被我抓包。」
花綿只是看著他,不語。
知棠以為她認同了,拍拍手:「好,沒事就解散。去睡覺吧,我還要看帳。」
花綿行了禮,默默退下。
知棠一個人坐回椅子上,低聲咕噥:
「死社畜……再這樣下去我會變得跟妳一樣腦袋壞掉。」
他翻開下一頁,看見那隻被她塗鴉成鼻孔巨大的馬,嘴角竟微微一抖。
知棠一人坐在帳房,桌上那疊「和合經註解文案」靜靜攤著。
本該覺得有趣的稿子,此刻一頁也翻不下去。
書頁間夾著雲兒的筆記,幾行胡亂塗改的字跡——
「第七段不是很懂,但昨天王爺口述這裡笑得很開心,就照寫了。」
他忽然覺得胸口有點悶。
「她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白天替她上藥時,她那樣天真,
根本沒意識到女孩在男人面前露肌膚有多危險。
他想起她交稿時那種緊張又認真的模樣。
自己笑了,她也笑了
那笑裡藏著被肯定的喜悅——
像終於證明了「我也能有用」。
知棠看著那堆草稿
心底湧上一絲說不出的愧意。
她什麼都不知道,卻什麼都拼命去做。
「我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他想哪天告訴她——別再寫了。
那東西太奇怪,太容易惹麻煩。
現在……他後悔了。
後悔當初把她的努力當玩笑
還拿「工作服」當獎賞。
他甚至開始想——要不要親口告訴她停筆。
可要怎麼說呢?
「別寫了」?
那她會不會覺得,是自己寫得不夠好?
知棠長長嘆了口氣,攤在椅子上。
窗外的月光靜靜灑在書案邊
銀白的光掠過那行潦草的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