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靜靜地流淌著,像山間的溪水,無聲卻不曾停歇。
轉眼已到賽季末,曾經熙熙攘攘的戰場漸漸安靜下來。
裝備打得差不多了,幫會裡的人也從前陣子的熱火朝天,慢慢轉為養老模式。
有人忙著跑商,有人每天掛著釣魚泡茶,更多的則是打打日常、偶爾湊副本,悠悠地等待新賽季的到來。
雲無月也一樣。
她依舊過著不疾不徐的生活:清晨起來種花種菜、釣魚曬藥草,偶爾泡一壺新茶,再做些小點心。
若是天氣好,她會去茶館坐坐,或獨自跑趟商路,順便看看哪座山頭的桂花開得正盛。
只是,她漸漸發現,原本獨自進行的這些事,不知從何時開始,身邊多了一道白衣的身影。
有時,是她先上線。
她會照例去釣釣魚、整理菜圃,手裡動作平靜,心裡卻在某個時刻輕輕一動——也許他今天也會來。
然後沒過多久,熟悉的腳步聲便會從院外響起,墨夜白不緊不慢地走進來,手裡還會提著什麼——
一株花苗,或一些茶點。
有時,是他先上線。
她一登錄,總能看見他,有時低頭整理枝葉,有時靠在樹下翻著書卷,動作不疾不徐,像是知道她一定會來。
沒有人說好要等彼此,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習慣了——
一起出門,一起跑商,一起打日常副本。
甚至語音也默契地掛著,不說話的時候便靜靜著。
雲無月原本總是打字回應,直到那天——
那是一次平靜的跑商途中,忽然紅名提示跳出,她卻恰好卡了。
她壓低了聲音開麥說了一句:「我卡了,你先跑,別等我——」
他頓了兩秒,語氣冷靜:「沒事,我等你。」
簡單一句話,卻讓她心口輕輕一熱。
等她重新連上時,他仍站在原地,紅名早已不見蹤影。
兩人默默跑完了最後一段路。
他開口了,語氣仍平淡,卻帶著一種無法忽視的重量:
「你可以,不用壓低聲音。」
她沒有立刻回應,只是靜靜地愣了片刻,那一瞬間,她甚至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只是心口,像是被什麼輕輕碰了一下。
從那之後,她偶爾會在語音裡簡短地說上幾句——嗯、好、可以。
從未多話,但每一次說出口時,語氣都比以往溫柔些。
那之後,偶爾也會聽到兩人談笑的聲音。
這份默契,在無聲中悄悄發酵。
她甚至開始期待——那種熟悉、穩定的陪伴。
不是熱烈的言語,也不是刻意的示好,只是那種「他在」的感覺,讓人安心。
生活,也悄悄改變了模樣。
她的家園裡,原本只擺著一只茶杯。
某天回來,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新的,與她的並排擺放,竟意外地自然。
她看著那茶盞,指尖在瓷面上輕輕一頓,最終沒有將它收起。
墨夜白的家也一樣。
原本空蕩的院落,多了一張躺椅、兩盞燈籠、幾盆她送去的花。
那座寂靜的房子,也像是,有了人住著、有人等著。
有時,她會帶著剛泡好的茶敲他的門。
他會從屋內走出來,手裡端著剛做好的茶點。
兩人坐在樹下,一邊聽風穿過枝葉,一邊靜靜品茶。
有時,他也會走過來,手裡提著什麼新的花苗,低聲問:「這種花,妳種過嗎?」
他們便蹲在花圃邊,討論光線與水量,選好位置種下,像是在經營什麼只有彼此知道的小秘密。
這些細節沒有人提起,卻在無聲中慢慢堆疊,像一罈悄悄藏起的酒,甜味從心底一點點浮上來。
──有時候,是他先來找她。
那天,他帶了一小包自己曬的茶葉過來,站在桂花樹下,語氣淡淡:「一起喝杯茶?」
有時候,是她主動過去。
雲無月推開他的門,墨夜白正在院子裡掛燈籠,抬頭時目光與她對上,唇角微微彎起。
燈籠隨風輕晃,他伸手遞來一盞:「妳來得正好,幫我掛這個。」
於是兩人一起踩著木梯,將一盞盞燈籠掛上屋簷。
她站在下面扶著梯子,看著他俯身調整燈籠的位置,長衣被風吹得微微鼓起,月光落在他的側顏上,顯得安靜又專注。
她忽然有些恍神,直到他低聲問:「妳覺得這個高度可以嗎?」
「嗯……剛剛好。」她回神,唇角不自覺浮起一抹笑意。
除了家園,他們也開始一起出門。
那天傍晚,她剛收拾好茶桌,墨夜白傳來訊息:
「想去打個懷舊本嗎?」
她本想拒絕,卻在看到那句「不趕時間,慢慢打也行」時停住了指尖,最終點了頭。
那一晚,他們並肩走過舊時地圖,慢悠悠地打著每一隻王。
他始終陪在她身側,出手穩妥。
在危急時,他的技能和走位總是恰到好處,像是無聲的守護。
副本結束時,雲無月有種久違的輕鬆感靜靜浮上心頭。
「下次還要來嗎?」他問。
她抬頭,看著他眼底不顯的期待,唇角輕輕彎起:「好啊。」
兩人之間沒有誰主動,也沒有誰刻意,但在不知不覺間,他們正越靠越近。
她已經習慣了——翻土時有人遞來花苗,泡茶時有人遞來茶盞,副本結束時有人等著她一起離開。
這樣的習慣,帶著一種溫柔的重量。
她開始明白,有些靠近,不需要宣之於口,也不必冠以名分。
只要他在——
日子,就會靜靜發光。
那晚,雲無月回到自己的家,泡好一壺茶後順手拉開窗簾。
隔壁院子裡,墨夜白的燈火仍亮著,透過桂花樹的枝影映在窗紙上,搖曳出柔和的光暈。
她忽然覺得心口被什麼輕輕碰了一下,茶盞裡的水波隨著手指微微顫動,卻沒有溢出來。
她靜靜地望著那盞燈,指尖不自覺地在茶盞的瓷緣上輕輕摩挲,眼底慢慢浮出一抹幾乎要隱去的笑意。
不知為何,她想,這樣也很好。
外頭的風很輕,燈火安安靜靜地亮著,就像她心口那份細微,卻確實的安定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