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探討人工智能(AI)並非引發危機的根源,而是加速暴露了資本主義體系下長期存在的資源分配問題。
從貨幣本質、生產力與市場矛盾、全球化侷限,到 AI 對勞動力需求的衝擊,以及集體敘事崩解所帶來的全球性動盪,文章層層深入分析了當前經濟與社會結構所面臨的轉折點。
作者認為,AI 僅是凸顯了「透過勞動換取收入、收入分配資源」規則的脆弱性,核心問題在於如何重新設計資源分配機制,以適應高度自動化與市場飽和的未來。面對舊有全球敘事的退潮與新敘事的未成熟,人類正站在歷史的斷層線上,未來將經歷一段漫長、多點的混亂過渡期,直到找到新的共同合作基礎。
一、問題的開端:AI 不是危機本身,而是加速臨界點的力量
這段時間,我們常常看到一些新聞:開始進入工作和生活領域的人形機器人、看起來又酷又炫的無人黑燈工廠,還有各大企業的裁員計畫。
這些畫面累積起來時,會讓人感受到一種難以忽視的緊迫感——
像世界改變的腳步正迅速加快,而我們卻才剛意識到變化正在發生。
面對這樣的狀態,我們很容易把焦點放在 AI 本身,彷彿危機是從這一波技術浪潮開始的。
但如果把視野再放遠一些,讓焦慮的情緒暫時退到後面,我們會看見另一種更接近全貌的解釋: AI 並不是創造了新的問題,只是讓舊問題浮出水面。
那個舊問題其實一直都在。
生產力持續上升,企業需要的人力卻逐年下降。
能透過工作換取充裕收入的人越來越少,
而收入,又是我們能參與社會資源分配的途徑。
其實,這個難題早在 20 世紀就已經存在,只是我們過去還能靠全球化、新市場、擴張式成長,暫時把衝擊推晚一點。
AI、人形機器人、自動化設備的出現, 並不是創造了新的困境, 而是讓原有難題的輪廓更加清晰, 甚至讓我們再也沒有辦法不面對它。
所以我們現在感受到的不安, 並非真正來自 AI。
而是來自於:那套「透過勞動換得收入、透過收入換得資源」的規則, 正在邁向開始瓦解的臨界點。
二、貨幣的本質:它不是金錢,而是「生存所需資源的分配權」
如果我們回頭看「貨幣」這件事, 它其實不是紙鈔、不是數字,甚至不是財富本身。
更接近的描述是—— 它是一個人被允許使用多少社會資源的憑證。
我們知道,社會生產出了大量的商品與服務。
而貨幣,決定了我們能伸手觸及其中的哪一部分。 這種說法聽起來有點直接,甚至有點赤裸, 但它確實比較貼近貨幣的本質: 擁有貨幣的人,才有能力參與資源分配。
在資本主義下,獲得貨幣的方式一直很固定:靠工作,或靠資本。
後者屬於少數人,而前者是大多數人習慣依賴的路徑。
我們透過勞動換得收入,再用收入換得生存所需的一切。
只要這套規則能維持住, 整套制度就能穩穩運作下去。
也因此,「工作」在這個體系裡,其實不是單純的謀生工具,而是一個進入社會資源分配系統的入口。
我們的生存資格、我們能否取得資源, 是透過這個入口被確認、被允許的。
但當這個入口開始萎縮,貨幣的意味也跟著發生變化。
不是因為貨幣本身改變了什麼, 而是因為能獲得它的人變少了。
而這,就是後面所有問題的起點。
三、核心矛盾:為什麼「生產力越高」反而會讓市場越脆弱?
如果我們只看表面,生產力提升本來應該是好事。
商品更多、技術更成熟、價格更低——照理說大家都該活得更輕鬆。
但當我們把這一切放回資本主義的結構中去看,它呈現的卻是另一種邏輯: 商品變多,不代表更多人買得起;反而可能讓更多人買不起。
原因很簡單,也很直接。
在這個體系裡,大多數人的購買力來自他們的工資。
工資要夠高,市場才能有消費能力; 消費能力要存在,企業才能把商品賣出去。
可是生產力愈來愈高的時候,問題就開始出現了。
商品的增加速度比消費增加得快得多, 甚至快到企業會發現: 「我們不需要那麼多人,也能做出更多東西。」
當企業不再需要那麼多勞動力,工資就是最先被壓縮的成本。
這不會只影響某一小群人,而是逐漸擴散成整體趨勢:生產技術提升→參與生產所需人數變少→ 工資變低 → 購買力變弱 → 商品賣得更慢。
商品賣不出去之後會發生什麼?
企業只能降價、促銷,甚至擴大削減成本。
而最容易被削減的成本,仍然是工資。
這就形成了一個反覆強化的循環:
生產增加 → 價格下降 → 收入下降 → 購買力下降 → 市場縮小 → 生產更過剩。
每一圈都會讓下一圈更難維持,
直到市場呈現一種明顯的失衡:
商品很多,買得起的人很少。
產能很高,市場卻越來越小。
所以,生產力提升不是危機的解藥,而是在當前的制度下讓危機更容易被看見的放大鏡。 它沒有創造問題,但把原本藏在底層的矛盾整個放大, 讓我們不得不正視這個事實:
當分配制度跟不上生產速度時,「生產力越高」反而意味著「資源分配的制度會運作得越不穩定」。
四、全球化是如何拖延問題的?為何 21 世紀行不通了?
如果把生產過剩的問題放回歷史裡來看,我們會發現:它並不是今天才開始變嚴重,而是一直都存在。
只是過去有一個巨大的緩衝器,能暫時吸收各地的壓力—— 那就是全球化。
在 20 世紀後半段,全球化提供了一條看似無限延伸的路。
當某個經濟體的市場變小、消費力不足時, 企業可以把生產線外移到生產成本更便宜的國家, 也可以把產品賣到尚未飽和的新市場。
新興國家的投資與消費,就成為吸收過剩產能與降低生產成本的出口。
這讓原本會在國內爆發的需求瓶頸,得以延後數十年才被看見。
換句話說,全球化並不是解決了生產過剩,而是把它「攤平」到更多國家身上, 讓問題不會立刻集中在某一個地方。
世界因此得以維持一段相對穩定的成長期。
但到了 21 世紀,這條路開始走不動了。
不是因為全球化失敗,而是因為它的空間被用完了。
世界能被開發的市場,大多已經被開發;
能外移的產業,也大多已經外移;
便宜勞工不再無限供應,新市場也不再無限擴張。
於是我們看到的景象變成:
- 全球市場飽和。
- 貿易成長放緩。
- 供應鏈重新拉回各區域經濟體。
- 區域保護主義升高,各國開始築起關稅壁壘。
這些變化都指向同一個事實:
世界再也找不到新的地方來吸收過剩的生產力。
當緩衝空間不見之後,20 世紀被延後的壓力,就在 21 世紀重新集中回來。
我們才真正開始看到那條老問題的樣子: 生產繼續增加,但消費能力沒有跟上; 市場逐漸縮小,卻沒有任何新的出口可以轉移壓力。
全球化不是停止了,而是抵達了它能緩衝的極限。
而當這個緩衝器退場之後,我們也就站在了真正的轉折點上。
五、AI 對「分配機制」的衝擊
如果前面幾段讓我們看見了生產力與市場之間漸漸拉開的縫隙,那麼 AI 的出現,則是讓這條縫隙裂得更快、更深的一個關鍵。
在資本主義裡,大多數人取得生存所需的資源,靠的不是資本,而是勞動。
我們提供時間、技能、體力或知識,然後換得收入; 再用這些收入去取得食物、住處、醫療、教育。 只要這條路是暢通的,整套制度就能運作。
但 AI 讓這條路的形狀開始改變。
它不只是取代某些職位,而是重新定義「勞動力」對企業的必要性。
當自動化系統能完成中等技能的任務、當一部分流程不再需要人力維持, 企業會自然地減少對勞動的依賴。
這不會以劇烈的方式爆發,而是以一種持續收緊的形式累積: 逐漸地,多數人即使願意工作,也不一定能透過勞動換得收入。
問題因此變得更直白:
不單只是職缺變少,而是「能透過工作取得分配資格的人」變少。
分配入口開始關上,而我們還站在門口。
這件事觸及了資本主義最核心的交換條件:
你工作,我給你收入; 你有收入,你就能獲得生存所需的資源。
這條交換曾經穩固得像自然法則, 讓我們相信努力與生存之間有一條清晰的通道。
但當越來越多人無法靠勞動換得收入時,這條交換的規則就開始失去它的效力。
不是因為人變懶,也不是因為市場突然失序, 而是因為整個體系用來分配資源的方式, 再也無法對大多數人提供穩定的准入資格。
AI 並沒有創造這個問題。
它只是把原本已經存在的問題照得更亮, 讓我們清楚看見: 如果「工作換得收入」這件事開始站不住腳, 那麼整套經濟制度的基礎,也會跟著動搖。
六、敘事崩解:當全球唯一的大敘事失效,人類會退回什麼狀態?
前面幾段談的是「分配入口的收窄」和「經濟結構的失衡」。
但當這些問題累積得夠久,它帶來的影響就不會只停留在經濟層面, 而是會慢慢走向文明更深的地方—— 支撐我們大規模合作的那套集體敘事,會開始被動搖。
現代的全球經濟之所以能運作,其實不是因為科技,而是因為一套被普遍接受的交換規則:只要我努力,我就可能生存; 只要我生產,我就可能獲利。
只要這個規則足夠可靠,經濟合作就能成立, 而全球化也才能站在這個基礎上往外延伸。
問題在於,當這個交換不再穩定,當越來越多人即使願意付出勞動,也無法換得生存資源, 原本讓世界保持穩定合作的信任感就會開始撕裂。
人類文明失去共同合作的經濟假設,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的合作也會變得困難。
而在這樣的時刻,人類的反應通常很一致。
我們會離開那個正在崩解的大敘事, 改而退回到較小、較熟悉、較可掌握的敘事裡。
宗教治理、社會主義、民族主義、民粹政治…… 這些並不是新的道路,而是讓人在混亂中感到安全的框架。
它們提供的是身份、歸屬、規則—— 一種可以暫時抓住的秩序感。
但這樣的退回,也會帶來另一個後果:
區域敘事之間並不一定有兼容性。
因為它們依靠不同的價值觀、不同的承諾、不同的生存邏輯建立, 彼此之間沒有共同的語言,也沒有共同的利益基礎。
當每個群體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尋找穩定, 全球化的敘事就會變得像被拉成多塊不同方向的碎片。
而在這樣的碎片化狀態中,衝突的機率自然上升。
不是因為人變得更好戰, 而是因為當沒有共同敘事可以協調彼此的差異時, 力量就成為唯一能解決問題的工具。
這讓人類文明從合作走向對立, 從共識走向分裂, 從統一的全球敘事走向多個彼此牴觸的區域敘事。
這不是突發事件,只是一個逐漸化為現實的方向。
當我們所依靠的大敘事開始失效,人類會自然退回到能提供安全感的地方, 只是那些地方彼此之間並不一定能讓我們共存。
七、過渡期:不是大規模毀滅,而是長期、多點的混亂
當全球化開始退潮時,我們看到的並不是技術的倒退,也不是世界忽然失去生產能力,而是支撐全球分工的那套「共同敘事」正在失效。
二十世紀後半的全球化之所以能順利擴張,是因為多數國家願意相信同一個故事:只要大家遵守市場自由化、貿易擴張、資本跨境流動的規則,彼此依賴就能帶來集體受益。
這是一種「共同相信」的力量,而不是真實世界裡所有人都因全球化而同等受惠。
當這份相信存在時,生產得以外移,供應鏈得以拆解,各國能夠放心把關鍵產業交給遠方的夥伴,因為大家共享相信同一套規則。
但進入二十一世紀後,這份共同的信念開始鬆動。
不平等升高讓許多經濟體覺得自己是全球化的輸家;
疫情、戰爭、金融危機暴露了長鏈供應結構的風險;
主要大國互不信任,國家安全凌駕經濟利益;
更多國家開始把本土產業、自主供應、主權獨立放在更高的位置。
當這些情緒與壓力累積到臨界點,全球化退潮便不再是選項,而是一種必然。
它真正的含義不是世界變得落後,而是:我們不再相信「共同分工會讓所有人受益」這個故事。
當共同敘事失效,合作的成本會迅速上升。
最明顯的變化之一是貨幣與金融秩序的震盪。
美元仍然強勢,但再也不是唯一可以依賴的中心;
BRICS 擴張、以本地貨幣進行結算、數位貨幣的實驗,都反映出各國開始尋找替代方案。
這不是金融危機,而是世界對「什麼算是可靠的國際貨幣」不再有單一答案。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資源與供應鏈上。
友岸外包、產能回流、出口管制、原物料政治化,讓能源、穀物、稀土、晶片等關鍵資源不再能像過去一樣順暢流動;
跨國企業的風險劇增,併購與投資受到更多安全審查,跨境資料傳輸也被法規與地緣政治綁住。
世界沒有崩壞,但「合作需要付出更多代價」已經成為一種日常。
在這樣的背景下,世界逐漸走向多極化。
所謂多極化,不是抽象的國際關係術語,而是非常具體的權力與敘事分散——美國推動自由市場與民主,中國強調國家資本與自主發展,伊斯蘭世界以宗教法為治理根基,歐盟構築高福利與規則導向的區域體系,而印度、東協、非洲等新興區域則呈現多種治理模式並存。
這些敘事彼此之間並非全然敵對,但它們對市場、國家角色、人權、宗教、科技與主權的理解都不同,沒有共同的語言,也缺乏能夠被所有人勉強接受的最低共識。
因此,問題不在於世界變成多個中心,而在於「世界缺乏一個所有人願意共同假裝相信的故事」。
我們無法再用同一套集體敘事協調彼此的行為;
我們也再沒有那種雖然不完美、但可以支撐全球合作的大框架。
當共同敘事退潮時,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就像失去潤滑的齒輪:不會立刻碎裂,但摩擦、爭執、動盪會成為新常態。
這就是過渡期的本質。
不是戰爭全面爆發,也不是文明瞬間崩壞,而是一段漫長、多點、持續累積的混亂——全球化退潮、合作變得困難、資源流動不再順暢、金融震盪更頻繁、多極敘事彼此牴觸、風險被放大到每一個層級。
我們正在進入一個沒有共同敘事的世界,而當全球性的敘事不再存在,我們還是要運作、要生活、要生產,只是這些行為所付出的代價會越來越高。
在新的共同敘事出現之前,這樣的混亂就會是我們要長期面對的環境。
八、重建:人類通常要「痛到極限」才會開始找新的共同敘事
當一套大規模的集體敘事走到終點時,新的敘事不會立刻出現。
人類真正會面對的,是一段介於舊制度與新制度之間的真空期,而這段空白往往伴隨著混亂與拉扯。
歷史上幾乎每一次大規模的制度轉換,都有著相似的軌跡:
資源逐漸集中,多數人再也無法在舊規則下取得生存所需;
原本能被普遍接受的敘事失去說服力,眾多的敘事開始冒頭,但彼此互不相容。
不同價值、宗教、政治與利益之間開始產生摩擦,而這些摩擦會在某些地區演變成衝突。
人類不是因為喜歡鬥爭而走向暴力,而是當文明失去共識、沒有共同語言時,暴力成為最後僅剩的溝通方式。
這些衝突並不需要是世界大戰,也不會以一次性的全面崩解呈現。
更常見的形式是:一連串區域性的戰爭、政治混亂、經濟動盪、社會不穩定。
舊有的治理架構在衝擊下被削弱或破碎,原本能夠保護大多數人的安全網失去功能,而階級結構也因此被迫鬆動。
當穩定的框架開始瓦解,人們的痛苦往往會急速上升——生活成本攀升、基本需求難以滿足、社會信任下降、衝突密度增加。
這些痛苦與犧牲會在不同地方累積,最後形成一個跨文化的共同情緒:我們再也承受不起更多的苦難。
也正是在這種時候,人類對「和平」的渴望才會變得更強烈。
並不是因為大家突然變善良,而是因為每一個陣營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舊有的區域敘事已經失去功能,新的大規模集體敘事的需求才會變得無法再被忽略。
文明的重建往往從這裡開始:在痛苦再也難以忍受的那一刻,彼此衝突的敘事才會願意嘗試新的合作方式,重新設計分配制度,或是尋找新的共識框架。
然而,新敘事的誕生從來都不是立刻的。
即使衝突停止,新制度也不會馬上定型。
過去的每一次轉換幾乎都需要五十到七十年——一到兩個世代——才真正穩定下來。
原因很簡單:
舊世界觀仍然掌握權力,新制度需要時間讓新一代在其中成長,而社會需要足夠長的時間讓舊的恐懼、仇恨與慣性淡化。
新敘事一開始往往是混合、模糊、充滿試驗性質的,它需要在失敗與調整之間慢慢成形,而不是像理論模型那樣一蹴可及。
未來的敘事會是什麼?
我們無法預測,但可以看見一些合理的方向。
分配制度一定會被重新設計,無論是基本收入、公共服務擴張、還是透過課稅重新分配生產力帶來的果實;
AI 很可能會從私人財產走向公共基礎設施,就像電力與道路一樣;
「工作」的意義會遠超過生存,而更接近參與社會或自我實現的方式;
全球合作會從全面整合轉向「區域治理 × 全球最低限協調」;
而在大型敘事重新建立之前,人們會更依靠地方社群、文化與身份來獲得安全感。
新敘事的誕生不是希望的結果,而是痛苦累積的結果。
舊制度崩解後,文明會先走過一段艱難的過渡期,直到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意識到:沒有新的共識,我們無法繼續前行。
新的敘事才會在這樣的土壤裡慢慢成形。
九、收束:我們正站在文明的斷層線上
回到這篇文章的起點:
AI 的快速普及確實讓許多人感到不安,但這份不安的來源並不是技術本身,而是它讓我們不得不正視一件被忽略太久的事情——資本主義已經走到自己的邏輯極限。
這套體系依靠持續擴張、持續提高生產力、持續開發新市場來維持運作,只要世界還有下一個尚未被納入的市場,它就能再延後一次危機。
然而在二十一世紀,市場已近飽和,全球化的邊界也不再能被向外推,分工與交換的空間被拉到極致之後,整個體系自然會碰到它躲不開的天花板。
AI 的角色不是終結者,而是放大鏡。
它讓生產力提升得更快,消費市場的成長追不上的狀況更明顯;
它加速了自動化,使得「靠工作取得收入」的入口萎縮得更快;
它讓企業在更短時間內完成更多產出,使供需失衡的狀況更加劇烈。
所有原本隱藏的矛盾因此被照得更亮——不是 AI 逼死了資本主義,而是資本主義的矛盾累積了百年,AI 只是加快了我們抵達這套敘事崩解之臨界點的速度。
這也帶出文章想說的第二件事:
二十一世紀的核心問題不是 AI,而是人類要重新回答「我們要如何分配資源」。
當大量的人無法再透過工作獲得貨幣,而貨幣又代表個體能否取得生存所需的資源,整個資源分配體系的正當性就會開始受到衝擊。
生產富足並不代表人人能活得穩定;在高度自動化的世界裡,貨幣這個憑證的入口變得更狹窄,而這件事逼得我們不得不重新面對文明的基礎:我們究竟依什麼來決定誰能參與資源分配?
下一套制度會長成什麼模樣?新的「貨幣」會以什麼形式存在?這才是本世紀真正難解的問題。
而這個問題之所以難解,是因為文明本身正處於斷層線上。
支撐全球化的共同敘事正在退潮,各國回到自己的區域敘事;
世界走向多極化,不同價值彼此競逐;
合作不再是理所當然,而是需要付出額外代價的選項。
舊的敘事還在運作,但已經沒有辦法承擔原本的功能;
新的敘事或許正在萌芽,但距離成形還很遠。
現在是人類文明最不穩定的時刻,也是我們正在經歷的當下。
所以,這篇文章的目的不是給出解答,也不是提供預言,而是希望讓我們看清楚:這些問題並不是突然出現,只是百年累積的結果。
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條歷史斷層線——舊的全球敘事正逐漸湮滅,新的全球敘事還在遠方,但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只能摸索著往前走。
而如何跨過這條斷層線,會是這個世紀最艱難、也最重要的課題。
五大系列的每篇文章都有制作語音摘要,
🎧 若想收聽 Podcast,請點擊圓圓小教室。
也可於 Spotify、KKBOX、Apple Podcast、YouTube 搜尋「圓圓小教室」收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