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的無用之用

更新 發佈閱讀 3 分鐘

大結局的那片夏日天空。後山的綠樹隨風搖曳,小鎮剛下過太陽雨,空氣裡有青草蒸開的氣味。世界潔淨晴朗,卻讓人感到好悲傷。

那是2023年哆啦A夢的劇場版,《大雄與天空的理想鄉》。

我一直都很喜歡看卡通,最喜歡的是蠟筆小新,偶爾也看哆啦A夢跟我們這一家。上了大學,晚餐還是要配卡通。我常溫習劇場版,每年幾乎都要重看一遍,年齡也從比大雄小,到現在,轉眼快比他大十歲了。螢幕外那個變得好精算更圓滑的人,不知怎麼,一直也沒離開螢幕裡那個無用的大雄。

電影裡,大雄想要去烏托邦,變成完美的小學生。時空轉移下,他們找到了懸浮空中的月牙形狀的樂園,帕樂達邦。那裡有春風化雨的三賢人,以及人造太陽,帕樂達邦之光。一切都有條有序了,目標、作息、情緒。彷彿一座美麗的溫室。居民們像基因改造的、飽滿晶亮的水果,垂墜在人造光裡,在整齊劃一的教室座位上。是那樣相同的好。真無聊。

最後是因為大雄太笨拙,無法變完美,反而保持清醒才救了大家。啊,是無用之用啊。小孩看得懂這些寓意嗎?我還記得有一部蠟筆小新電影《三分鐘百變大進擊》,小時候非常喜歡這部,因為美冴終於不是黃臉婆了。她把哭泣的小葵丟到廣志懷裡,化身偶像,俏女僕,美魔女,人魚公主,之後廣志小新也成了帥氣的超人。野原一家用漂亮打敗巨獸,拯救世界,顏值即正義,美果然是最霸道的獨裁。

幾天前重溫,雖然還是好喜歡那樣的激情,但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長大,視野像大樹一樣散開,越過那些晶瑩小草般很純粹的感動,好像稍微能看到巨大建築側面,那些比較暗的部分。野原一家原本是受時空穿越者拜託,才答應幫忙打敗怪獸,後來卻逐漸淪陷在成為英雄的快感之中。廣志遞上辭呈。門口的果蠅穿梭在陽光與垃圾袋之間。娃娃車開過門口,美冴掛著黑眼圈向吉永老師鞠躬:小新今天也要請假,不好意思了。

拯救世界是其次,每個人都想當英雄。往虛空踏出去其實是在現實裡退一步,英雄其實是狗熊,稱讚也會有聽累的一天,太過輕易的快樂就不快樂了。於是他們又回到日常,煎蛋,遛狗,通勤,泡澡。平凡日子,原來比當英雄好玩。如此日復一日。

大雄小新偶爾好像還是會在我的生活裡出現,有時是我,有時不是。騎單車經過轉角滿樹晃蕩的象耳榕,車輪打散了秋日在地磚上的落葉拼圖。枝葉搔過帽簷的時刻,我驀地想起那座空中的理想鄉。今天的天空一無所有,卻又充滿水彩一樣的藍。

卡通給我的教養,我一直都沒有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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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原森的蘆薈凝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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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書桌上有一盒從台南家裡帶來的蘆薈凝膠,放在那裡,偶爾想到就拿起來抹,但真的非常偶爾。目前寫作對我來說可能暫時是這樣的事。我希望它是一項健康、修復(但或許有點麻煩)的保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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