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境之約》第三十九章：羽化蛻變

隔日清晨，周辰風再次坐回書桌前，滑動滑鼠點開那個資料夾。他明知心中早已風起雲湧，卻仍舊忍不住想知道——那個在日誌裡曾經悄無聲息地喊痛的女孩，究竟走過了怎樣一段旅程？她如何從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一步步走到今天，成為那個總是語調平穩、笑容淡然的女人？ 而夢中那個對愛情全然無懼、眼神炙熱的小語，又是否真的存在？還是，那只是她願望與孤獨交織出來的幻影？ 周辰風屏息點開其中一篇，視線落在熟悉又陌生的文字上—— 日誌一：22歲 「畢業後，我沒有去找工作。說實話，我害怕。我無法承受那些面試官眼神裡的打量與評價。我知道自己不夠亮眼、不夠自信、不夠圓滑。於是我選擇準備國考——不需要說話，不需要被看見。只有書知道我努力過。」 日誌二：23歲 「我把自己關在家裡。手機不接、訊息不回，彷彿整個世界都與我無關。每天起床、讀書、吃飯、睡覺。說實話，我很享受這樣的生活，我不用面對別人的眼光和言語，我只需要聆聽任何我想聽的、做我想做的，我就像活在高塔之上，孤寂卻心靈無比平靜，一種只有我知道的幸福。」 日誌三：24歲 「我考上了。那一刻沒有太多喜悅，只有一口氣終於喘出來的疲憊。這兩年，爸媽扛著親戚的冷嘲熱諷替我擋風遮雨，即使他們不曾對我抱怨、不曾給過我壓力，但我知道這是我的責任。這不是成功，只是對責任的清償。」 日誌四：24歲半 「我選了人事行政，以為那樣就不用面對人群。我錯了。原來人事，是整個機關裡最需要應對進退的崗位。每天應對各種人、各種情緒、各種責難。我想逃，但無處可逃，我只能被迫面對。」 日誌五：25歲 「我學會了裝笑臉，學會了說『我來協助您』。每個人都是我的潛在『客戶』，我低聲下氣地取悅、解釋、平衡。我習慣了在心裡咒罵完，面上仍得微笑繼續，我學會了用故作溫柔的聲音和同事周旋。我不想被討厭，但其實，我越來越討厭這樣的自己。」 日誌六：26歲 「長官對我怒吼，我只能壓抑怒氣、低頭說『好的』。不是不會反駁，是知道反駁也沒用。他看不起我，我知道，我也不在乎他看不看得起我。但我也知道，未來，習慣對屬下作威作福的他，總有踢到鐵板的一天。」 日誌七：27歲 「我出於善意提醒同事，他卻把責任推給我，甚至要我賠錢。我氣得發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那天我回家哭了。但我也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多管閒事。這個世界不會為好意買單，那我只能學著冷一點。多做多錯，這句話一點也沒錯！」 日誌八：27歲 「感謝長官，願意出面為我擋下這次的困境。雖然我常抱怨他太反覆、太苛薄，但這次，他讓我知道，沒有人是絕對的惡。我會永遠記得的。不是因為他的好，而是因為他曾經的善意與幫助。於我而言，這就足夠了！」 日誌九：30歲 「我終於離開這個待了六年的單位，換到新的地方當主管。離開那天，我竟然有些不捨。那些一起加班、一起吐槽的日子，其實比我想像的還溫暖。我只希望，未來也能再遇到這樣一群人。」 日誌十：31歲 「現在我是人事主管，終於可以決定怎麼做事了。雖然每天都像打仗，但以前的訓練讓我手忙腳亂中也能穩穩接住。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靠自己一點一滴爬上來的。沒人能否定。」 日誌十一：33歲 「公職穩定後，我去念了夢想中的碩士。那兩年我幾乎每天睡不到五小時，邊上班邊熬夜寫報告。過程像地獄，但當我站上畢業典禮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終於為自己贏了一場。」 日誌十二：34歲 「我成功轉換職系了！離開了人事，轉入資訊崗位。雖然資訊工作比想像中更難，寫不完的報告、修不完的系統、學不完的技術，常常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笨。但至少，我不用再對人強顏歡笑了。」 日誌十三：34歲半 「我已經不是那個開會會發抖、連點頭都害怕的我了。現在我敢看人眼睛說話，敢拒絕不合理的要求，敢堅持自己的底線。不是我變了，是我終於學會了撐住自己。」 日誌十四：35歲 「不知不覺，我的人生已走過三十五個年頭。我已經明白，我不必為了不在乎的人和事費神，我只需對得起自己，對得起那些我愛與愛我的人。」 日誌十五：35歲半 「我遇見了第一個說愛我的男人。但他不值得。即使我把第一次交給了他，即使我們談了一場戀愛，我知道，他不屬於我的未來。我只是太寂寞了。於是，我親手，讓彼此放手。」 日誌十六：36歲 「那段將近四個月的感情，留給我的是後遺症。他始終沒有完全從我的生活裡消失，甚至還會突然出現，讓我害怕。我多希望，我從未認識過他。我當初怎麼會被這種人迷惑？」 日誌十七：36歲半 「到了這個年紀，我最大的心得，就是一旦你再也不在乎什麼，那麼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傷害你：無欲則剛！我不想再奢求愛情，這世界不存在我期待的靈魂伴侶！」 日誌十八：37歲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決定開始運動，報名健身房，就是我改變的第一步。」 日誌十九：現在 「我以為這世界對我只是過得去而已，沒想到，宇宙法則讓我遇見了周辰風。我下輩子的幸運，大概都提前透支了吧。」 周辰風闔上筆電，深吸一口氣。 這些文字不像單純的敘述，更像是一場場與現實搏鬥後的自白。她一路被現實逼迫，卻從未選擇放棄。每一次撐下去的過程，都在她身上留下傷痕，也刻下銳利的棱角。 他忽然明白，小語日常裡那份微拘謹的淡笑，並非天生的冷靜，而是歲月教會她的沉穩。她的禮貌，不是溫柔的延伸，而是防衛的盔甲。她的沉默，不是溫順的標記，而是長年累積的疲憊。 她從來都不是不怕，而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害怕中選擇繼續往前。 周辰風望著窗外晨光，忽然心疼得無以復加。他多麼希望能穿越時間，回到那個關在房裡、對自己失望、悄悄落淚的小語身邊，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 「妳很棒，妳不需要迎合任何人。妳值得被看見、被疼惜。」 如果他早點遇見她，也許能替她撐起一片天。但如今，她已經自己長出了翅膀，羽化成蝶。 他只希望，未來能成為她願意停留的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