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特殊的日誌中,紀錄著那些年,小語自己不為人知、無法和人言說的心情,在這裡留下了青春後,就被時間遺忘了。 「我真的好喜歡他,他是唯一會和我玩的男生,但我知道,他只當我是同桌,我只是一個沒有自知之明死肥豬,我怎麼配喜歡人。......但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只要他和我講話,我就難以壓抑自己的心跳,我在計算紙上寫滿了他的名字。」國一的蘇語甯,被班上成績倒數的活潑男生迷住了,只因為他是當時唯一願意和她一起玩的男生。 「看著手腕上劃下的刀痕,我很清楚這點傷不算什麼,死不了人,但是我的壓力和情緒好像被刺破的氣球一般,都被這些冒血刀痕給排放掉了。我知道這些作為都無濟於事,甚至有違正常,更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但是,我看著這些痕跡,比起大哭大喊,更讓我心裡無限暢快。我的聲音不會被任何人聽到,但我的疤痕,會替我訴說事實真相。」這是面對國三升學壓力與苦苦壓抑三年暗戀之情的蘇語甯,難以啟齒的自述。 「我考上第一志願了,我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跌破了眼鏡。看著他們的模糊臉孔,我心裡似乎有些痛快......」其實很優秀的蘇語甯,一直沒能感受到世界太多的善意,她對惡意太過敏感,不討喜的性格,讓她遠離善意。 「我不想唸書了,每天都是壓力!比不上別人的壓力!我就是個庸才,為什麼讓我考上第一志願,到了這裡才讓我發現,原來我如此不堪!每個人都好優秀,襯得我如此劣質。」這是高中進入第一志願,發現怎麼努力也跟不上同儕學習進度的蘇語甯,絕望地吶喊。 「人生好難,我不想活著;明明不想活著的是我,為什麼死去的是你。我想和你交換,我寧願死去的是我。你那麼想活、我這麼想死,我們兩全其美,皆大歡喜!」這是蘇語甯高二家裡突生變故時寫下的日誌,文字中的情緒太過真實,真實到周辰風覺得自己彷彿站在一旁,看著那個青春期的小女孩一邊拚命忍耐,一邊在躲在房間裡裹在棉被裡,咬著手臂無聲痛哭的樣子。那不是為了文學而創作的情緒,而是為了求生而吶喊的記錄。 「今天在大一新生聯誼的活動上,我被活生生大庭廣眾下羞辱了。大家都笑得好開心,胖子、肥豬……我為什麼這麼沒用,為什麼要讓自己變成現在這副德性!我怎麼還有勇氣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發誓,我再也不要參加這種活動了!」周辰風頓住,視線凝在那一行文字上,胸口像被什麼壓住一樣。他下意識往後靠了靠,手指緩慢地滑動著頁面,繼續讀下去。 年紀還小的蘇語甯在這些日誌裡沒有刻意修飾語句,也沒有鋪陳背景。她只是把那些的痛苦、羞辱、還有掙扎,全數攤在字裡行間。句子不工整,有些甚至顯得急促、斷裂,但每一個詞彷彿都浸透了血和淚。 「我的左手手腕上有幾個反覆交疊的疤痕,除了小時候留下的刀疤,還有我最近的新作品,煙疤。為了這片反覆未能痊癒的疤痕,我不得不戴起了護腕,不是為了耍帥,實在是對於別人莫名的關心有點苦惱,為了不引人注意,我只好在傷口上壓上紗布,再把它們藏在黑色護腕之下。」這是大一剛入學,在陌生的同儕們中找不到歸屬感,心裡充滿苦悶與焦慮的蘇語甯。 「最近喜歡的人和好友告白了,我祝福他們,儘管我有點心痛,但他們都是不錯的人,他們很適合。我永遠也不會告訴他們,我愛過他,因為我也愛她,我會一直祝福他們。」大二的蘇語甯,在無人問津的日誌中,苦悶的訴說著她又一次無疾而終的暗戀。 「這兩人竟然和平分手了,就在我的眼前,說彼此要重新退回朋友的位置。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即使我還沒從對他的暗戀中走出來,但我只能把所有的話都藏在心裡,為了做永遠的朋友,讓我們三人永遠只是朋友。」大三的蘇語甯在日誌中哭笑不得,卻淡淡訴說著惆悵,暗暗立下誓言。
「我不」 周辰風闔上手機,輕輕吐出一口氣。他的胸口緊縮,像被重重壓住。這些文章,從十四歲到二十二歲,陸續出現;小語的青春期太過漫長,有著太多濃墨灰暗的色彩。 通過這些日誌,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明明除了外表稍微普通一點、但綜合能力和條件其實在一般人看起來已經相當優秀的小語,會有這麼根深蒂固的自卑和恐懼,看完這些小語的過去,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窒悶與疼痛。 午後的陽光依舊照進來,但他的世界已然變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