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看」霧氣的方式，不是將霧氣裝進鐵罐內，而是站在湖面上，與霧氣同在，不掌控，不命名，不擁有。體驗晨霧在鼻尖上的濕氣，透過濛濛的視線，照見湖光倒影。
今日，觀看，如同被裝載承物的鐵罐。在裝載霧氣的鐵罐被設計、命名、標示的同時，觀看行為被定義、被框架，在我們與藝術之間築起一道看不見的牆。
這道牆，如桑塔格談論攝影所言，攝影在人與真實間插入一到隔閡，讓人們成為真實中的觀光客。
沉迷於鐵罐中的幻象勝過於內容物實質的我們，如布赫迪厄所言，我們的觀看，是由我們所處的位置、經驗與感知結構所決定的。
到今日，觀看被娛樂至上的消費行為及演算法主導，以「自由」為名，使藝術家和觀眾都都自願愛上自己引以為傲的―被「自願爭取表現」奴役的樣子。
人們以為突破體制牢籠而以自由意志選擇的觀看，實際上正在被「娛樂至上」的體制溫柔的統治著，在封閉系統中實現價值交換。人們自願爭先恐後地加入這場遊戲，並在資本市場的價格博弈中甘之如飴。
這當中不乏高舉理想的藝術家，在體制中追求反體制的自由，在市場邏輯下高舉反市場的旗幟，在學術語言中構築拒絕市場的形式。但那份純粹，最終還是被體制蠶食鯨吞，成為另一種審美幻象的演出。
這怎麼不令人想起卡夫卡與艾蜜莉．狄金生的遺志？卡夫卡請求後人燒毀全部作品，艾蜜莉默默地把詩藏進抽屜，從未企圖出版。他們都試圖將創作留在體制之外，但終究還是被後來者納入了閱讀體系，成為最可被鑑賞的「純粹之作」。
今日人們所津津樂道的的「經典」，不也是在文化資本體系中被構造出來的「價值認同」神話？
追求超越物質，最終仍被納入物質層的封閉循環之中。體制猶如業力系統，無所不在。
覺察到這套系統的無所不在，才能在物質曾上有超越的可能性。你想要的自由，一直推源，推源到底，是你的初心，是你的發心。你為何會發出想要創作的頻率？你在回應什麼？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真正的觀看〉
我一直以為自己在觀看世界，後來才明白――
我是在觀看一個體制容許我觀看的樣子。
真正的觀看，是觀看那個觀看自己的自己。
(圖文/黃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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