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廁所裡，真的有女神——讀《廁所女神》
這幾年來，從日本到台灣，在企業界開始流行一種重要的修練——「掃除道」的運動。由企業負責人與高階主管以身作則號召員工，彎下腰，趴在地上，清掃公司最骯髒污穢的廁所與便坑。透過打掃的磨練，使人變得細心，也培養出謙虛與感恩的胸懷；更因為身體力行的付出，往往感動周遭的人，進而改變整個企業文化。
近年成立的「台灣美化協會」就是以提倡「凡事徹底，磨練心志，謙卑學習，感恩惜福」的清掃哲學為宗旨，希望透過實際的清掃行動，來淨化個人心靈並帶動良好的社會風氣；除了在企業間推廣外，也積極跟教育單位合作，在各級學校裡也成立了數十個分會。
美化協會的原始構思來自於日本，所以他們在每年4月22日地球日前後會舉辦一系列的活動，會邀請日本相關的友會前來參加，並由推動日本掃除道的企業家來做專題演講。
透過清潔廁所，可以磨練心智。Photo source : wikimedia
連辦了幾年後，他們覺得也應該有一位台灣的演講者一起來分享。不知怎麼回事，他們居然找到我，因為美化協會的創辦人所經營的企業曾經與荒野保護協會有許多年的合作，所以他一出面邀請，我根本沒有考慮，一口答應，義不容辭嘛！
直到演講前一星期，擔任現場中日文口譯的人跟我聯絡，希望能事先拿到我的演講稿以及演講投影片，這時我才拿起這個計畫書看了一下，才發覺：「完蛋了！我麻煩大了！」
原來這是個學習如何清掃的演講會，來聽那位日本專家加上我的演講，費用就要500元。我懷疑地拿著報名簡章反覆看，完全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只好硬著頭皮打電話問承辦人員，得知已經有五百多人報名了！
這下子我開始睡不著了，偏偏那時候我才剛卸任荒野的理事長，還有許多關於環保方面的邀約，在地球日前後是環保團體活動最多的時候，單單在那一星期，我就有11場演講，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準備這個全新的主題；何況我幾乎沒有掃過廁所，如何教導這群願意付費學習，而且已有多年清掃經驗的志工呢？
演講前五天洗澡時，我突然靈光一現：「既然沒辦法講掃廁所的專業技術，那麼乾脆跳到更高著層次，從大腦科學演化學及哲學層次來探討清掃的意義吧！」因此，我準備的演講題目是——我掃，故我在。
演講前第四天，參加一個聚會時，跟日本通的好友聊起了這個即將與日本專家打擂台的演講，好朋友提供我一個非常重要的訊息：「日本現在最夯的就是三十歲熟女植村花菜演唱的——〈廁所女神〉」當下馬上從i-Pad讓我看到穿著和服的女歌手的單曲演唱。
這是一首有故事的歌。歌詞像是一篇散文，迴盪著植村花菜思念外婆的情感，全長九分二十五秒的超級長度，原本是非常不討好，無法宣傳、很難擴散的歌曲，居然讓每個一聽到的人就被感動。歌詞裡是這麼訴說著：
「小學三年級開始不知道為何
就跟外婆住在一起
雖然就在我家隔壁
但我就是跟外婆住
每天幫忙外婆做家事
還一起玩五子棋
可是唯獨不喜歡掃廁所
於是外婆對我說
廁所裡啊
其實住了個好漂亮的女神哦
如果每天都把廁所掃乾淨
就可以和女神一樣漂亮了哦」
歌曲是在2011年1月首次出現在日本的廣播中，之後出單曲，然後四月份Youtube上可以看得到，我是在四月演講。在我那高來高去的演講最後，用廁所女神的故事當結尾，然後配上植村花菜演講的照片及音樂當結束。
這種從「我掃故我在」形而上的內容，最後回到正夯的日本流行曲，果然獲得與會者熱烈的掌聲。
2011年7月，台灣出了這本由植村花菜自己寫的書，我當然連忙買來看。書中敘述了發生在她身上的真實故事，非常勵志而感人的故事。感人是因為她也如同所有年輕人一樣，曾經懷抱夢想，但在現實中受盡折磨。她說：「來到東京後，不管怎麼努力，都看不到成果的五年。帶著滿滿的痛苦回憶、白忙一場的努力後，在意志快要消沉時，每一天，我仍舊拼命地打掃廁所。」因為她相信外婆跟她說的話。
的確，清掃的好處除了因為勞動而釋放壓力之外，我們透過自己的雙手讓周遭環境變乾淨的過程，在無形中可以增加自己對生活掌控感的自信。這種經驗剛好是我們處在這個變動迅速，不確定的時代中，最欠缺的體驗了。
記得我小時候，打掃學校的環境是每個學生每天到學校必做的第一件事。我們千年以來兒童教育的傳統，有所謂「晨起，灑掃庭除，應對進退」，怎麼消失無踪了呢？當學校的清潔工作外包給廠商做時，我們其實是喪失了一個從生活中讓孩子養成良好習慣的機會。
勞掃是讓孩子養成好習慣的機會。Photo source : freestock
很多家長並不了解早上起床的勞動，對課業的學習很有幫助。研究證明，身體的勞動，會產生三種激素：多巴胺、血清素與正腎上腺素，這三種神經傳導物質都會幫助學習。多巴胺是正向的情緒物質，會使我們感覺到愉悅快樂；血清素可以幫助記憶，正腎上腺素可以使專注力增強。
現在的人，不管大人或小孩，太少肢體的勞動了。勞動使我們比較容易活在當下，感知到周遭的一切，不易起煩心。我想許多宗教大師力行「一日不做，一日不食」的戒律，除了道德與價值的呈現外，也是求道悟道的很好方法。
柏拉圖曾說：「為了讓人類擁有成功的生活，神提供了兩種管道——教育與勞動，它們不是分離的而是並行的。透過這兩種管道，人類便能臻至完美。」
的確，學習，記憶與我們的老祖宗為了覓食與狩獵是一起演化的。對大腦而言，如果我們不動，就沒有任何學習事物的必要。可是現代人的生活，不管是大人或小孩，不管是那個行業，靜態的工作已成為常態，連帶的也產生了許多社會上或個人精神上的問題。
從清掃勞動中找回身心健康，是很容易卻也非常有效的方法。在清掃中我們或許可體會到，能勞動是很好的，能流汗也是很好的，因為勞動而過簡單的生活也都是很好的。
封面圖片來源：Pixabay
編輯：熊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