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影/陳薇仲
在多山的基隆,港口附近平坦的地區因鄰近港口而繁榮起來,形成我們現在看到的基隆市街。基隆港坐落其中,是各個外來政權與商業貿易必經的節點,也讓基隆市街承接了港口的發展,促成各種港務相關行業如造船業、碼頭運輸、船舶貨運,或是重要工業原料開採如礦業、煤炭等,以及各式各樣的商業貿易。
基隆港從1863年開港以來,就和世界重要的航線連結,日治時期更因戰略需求,將基隆港指定為重大交通建設的一環,更是基隆現代化的開始。於是,在地理區位的優勢與歷史巨輪的推動下,基隆市的發展從很早就開始了。達官顯要與商業鉅賈紛紛來到基隆,為了投資建設或展現個人、家族財力,興建了許多不同功能的建築,也為早年的繁華留下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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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隱匿在廟口夜市的小防火巷拾級而上,兩旁都是依山勢而建的家屋,街貓慵懶地在階梯上睡覺或看人,靜謐的景色中,可以看見山上那棟水泥外牆斑駁、卻因紅磚而顯眼的古厝,這是許梓桑的家屋「慶餘堂」,也是我們現在常稱的許梓桑古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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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厝主人許梓桑生於1874年,曾任基隆區長日治時期基隆的地方仕紳。許梓桑古厝建於1931年,建築風格較接近閩南式三合院,但少了三合院開闊的「埕」,彷彿是遷就山丘上的平地狹小,而建成了兩層樓增加空間。許梓桑古厝的主要結構來自日治時期頂級TR磚(Tawain Renga),有著傳統常見的山牆和牛眼窗,山牆的雕飾和女兒牆的鏤空帶點西洋風格,閩南的傳統樣式點綴著日治時期引入的西洋建築風格,展現著當時的基隆港多元並存的時代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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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許梓桑古厝因為私人產權複雜,過去市政府任其荒廢,屋頂經不過時光的磨蝕而倒塌,但強韌樹木帶著生命力攀爬向上,用茵綠樹葉與葉隙中灑下的陽光覆蓋了古厝。近年來與樹共生的古厝吸引了文史團體與基隆青年的注意,以民間的力量自發性地清除垃圾、整理環境,並以古厝為主題,舉辦許梓桑市集,邀請更多市民一同前來感受古厝獨特的歷史氛圍與樹影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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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在基隆市中心忠一路、愛一路交界,有一棟被高速公路高架橋遮掩的林開群洋樓。曾經,除了港口邊海風留下的刻痕,洋樓上方不斷茁壯的大樹也透露出它所經歷的沉默時光。在鬧區靜靜地度過這段被遺忘的日子,也讓它覆蓋上神秘的面紗,「鬼屋」的名號不脛而走。
林開群洋樓於1931年建造,是開採三峽礦脈致富、創辦海山礦業的林開群所有。據說當時林開群為展現財力,聘請的建築師傅選用上等的建材,讓建築矗立在市街中最顯眼的地方。林開群的建築受日治時期流行的西洋風格影響,以紅磚為基礎結構,外層加上水泥與西洋雕飾。當時基隆市街繁榮,房子也都是以最尖端建築工法構築的三層房屋,但林開群接近五層樓的西洋圓頂樓塔仍相當突出。
洋樓興建後,林開群並未久住,在大約1936時租給台灣第一位西畫家、同時也是基隆礦業大家族顏家女婿的倪蔣懷,除了藝術的成就,倪蔣懷也是一位將財富投助美術教育的礦業實業家。在一眼飽覽港口風景的林開群洋樓度過幾年蘊含美學的日子後,倪蔣懷也遷離基隆。林開群洋樓則在美軍協防台灣時成了映照港口繁華的美琪酒吧。後來,酒吧歇業後,林開群洋樓少了人聲喧鬧,在這裡看著港口從喧囂走向沉寂。
雖然林開群洋樓擁有各種繪聲繪影的「鬼屋」傳言,實際上,這棟洋樓被忽略主要是因為林家的產權複雜,無法讓統籌空間再利用,近年,新任市政府已積極與林家後代接觸,目前朝向整合產權的方式,希望能讓林開群洋樓再現過往的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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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和平島的和平橋與正濱路的路口一角,也是正濱漁港和八尺門漁港的交界,有著曾被譽為全世界最美廢墟的阿根納造船廠。造船廠失去了屋頂,多年來看著海浪日復一日地帶走時間,靜靜地忍受海風和冷雨的侵蝕,和身旁依傍強風而生的蒼勁樹木一同佇立在港口邊,也得到了堅毅身影。
日治時期,九份、金瓜石一帶是重要的礦區,因而吸引許多國營、民營礦業進駐開採,1936年,日本礦業株式會社興建主要運載礦砂的五分車鐵路──「金瓜石線」,從瑞芳街(水湳洞)至濱町(八尺門)運送礦砂,當時阿根納的位置就是日本時代的「礦砂裝船工廠」,將從金瓜石開採的礦砂運送到八尺門港邊,再由礦砂裝船工廠裝卸,送到日本加工。
戰後,金瓜石線被劃入台灣金屬礦業公司的財產,但後來因礦脈枯竭、礦業沒落而無力經營,金瓜石鐵路也在1962年廢止。1967年,美商阿根納造船公司承租這塊土地,並看當時正濱漁港興起的造船業,將礦砂工廠改建為造船廠,製造遊艇,也就是現在我們看到的「阿根納造船廠」。但阿根納公司隨著造船業沒落而離開基隆。
八十年來,這裡經歷了從礦業到造船業的興起與衰落,阿根納造船廠也陪著我們經歷了台灣經濟起飛到停滯的四十年,但卻被時代拋棄和遺忘,漸漸被當作阻礙發展的障礙物,差點慘遭拆除。如今,殘破的他還在最後一波東北季風的冷雨中孤獨忍受著時代已遠的失落,等待著渺茫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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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70-1980年代,港口貿易達到頂峰之後,基隆港漸漸沒落,市街的經濟發展也漸漸停滯,雖然人事已非,但景物仍然駐立,這些早年風光留下的建築物仍然矗立在市街與港邊,就如前述介紹的幾棟舊建築還為基隆保留著過往的面貌,卻命運不同──有的有人民團體為之奔走,有的市政府積極介入,有的則差點毀於怪手。或許對這些建築有更多的認識,才能讓舊建築有活化再利用的基礎,讓它們繼續以時間堆砌豐厚的歷史,堅毅昂然地為我們收藏著城市的記憶。
原文刊登於中學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