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人，已經下落不明。

「城市謎題是我們上錯車然後再落錯車」──他走出房子，本來在窗外的月亮突然消失了，但月亮滯留於戶外的檸檬氣味與陰影彷彿還在。夜晚的城市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詭譎，反而散發著一種自由空氣，他的眼晴開始尋找燈光的所在，走路的聲音由緊張慢慢變得輕鬆，街道的盡頭有個巴士站，站牌上寫著：「黑夜不見得會裂開生命的道路，天光也只不過是製造精神的假象。」

「我是一個基因配對失敗的複製人」──早餐時，他吃了兩粒粉紅色，兩粒咖啡色和一粒白色；午餐時，他吃了三粒紫色，再加半粒黑色；晚餐時，他把半粒黃色和半粒紅色磨成粉末，然後混進苦瓜汁裡。凌晨一時，他開始嘔吐，開始忍不住哭，開始聽到街道的吵架聲。肚內的顏色慢慢發生功效，他的眼周兩旁流動著，像火山爆發一樣的熱辣辣汁液，眼睛望著空白的牆壁沉思。真正的悲劇往往不在體外。

「陽光再跌多三吋就要憂鬱病倒碎裂了」──他哀求地說：「不要吃藥了！吃藥不能救治憂鬱病的。」然後，他就躲回厚重而且充滿煙味的棉被裡。下午四時多，陽光已經開始跟隨他自願墜落深夜的步伐。跌…跌…跌…陽光跌下來的時候，他的憂鬱病又開始發作，整個身體碎了一地，連哀求的那種軟弱氣勢也跌死了。

「新聞紙的外面充斥過分甜美的嘈音」──不如我讀一則新聞給你聽，好嗎？「2016年7月19日，I城再次發生強姦案，一名22歲女大學生慘遭八名男子輪姦，過程中被他們拳打腳踢。該案件被揭發後，惹來大批民眾憤怒和上街抗議，可惜警方遲遲沒有捉拿施暴者。受害人事後發現懷孕，本來憤怒的民眾開始提議，八名施暴者當中，應有一人站出來與受害人結婚，以承擔責任。」

「冬天的馬路結下一道地平線的寂寞」──就這樣，寂寞的人都成為輸家。好事只是用來陪襯壞事。愛情和感情有何分別？前者走得快點，後者走得慢點，但終點都一樣是兩個人的意志消亡。L說，一個文明的人就是不輕易表現自己的寂寞。每個人的生命裡頭，要不自己是渾蛋，要不對方是壞蛋。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馬路如虎口，拜靈魂的失望所賜，寂寞的人沒有任何計劃，也沒有任何可以倒帶的回憶。他們最得意的是，把所有自身的悲傷用來諷刺自己。L說，把地球拉成一條地平線來看，森林、大海、山脈、房子、動物、人類都是表面的，一點音樂節奏都沒有。

註：粗體文字為詩句，來自〈有一個人，已經下落不明。〉《淡水月亮》P.18

圖片提供：陸穎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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