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05/08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書評】剛剛揭幕,就歡聲雷動--陳栢青《大人先生》

  「知道」陳栢青,是在大學時期讀到第二屆林榮三文學獎的得獎作品集,當時他得小品文,看看照片,長得滿帥,沒想到男友也與他有過幾面之緣,那是另一段故事。幾年後文壇新生代如楊富閔、周紘立、包冠涵等紛紛出書,比這些人更早認識的陳栢青,卻一直遲遲未有動靜,總算,二零一六等到《大人先生》的問世。
  對比周芬伶《蘭花辭》的剔透於心、郭強生《我是我自己的新郎》的追憶似水年華,陳栢青這本散文,實在是「新」,不只是文字技法新、寫作題材新,我覺得他就像廣場中央噴泉裡那個尿尿小童(或屁股見光外星人的蠟筆小新?),拿著紙筆親暱而促狹地記下我們這個時代各種荒謬卻真實的人、事、景、物。
  傳統琦君、林文月等前輩所寫抒情散文注重的「雅」,他全然無視(並非指他的文章粗俗,而是,他用一種啼笑皆非的語氣寫性,寫內褲,寫貞子花子,不像傳統散文行文溫藹,他犀利明快,而且要你笑出來),在文字與文字間追趕跑跳碰,題材大膽又別出心裁。對出版第一本散文集的作者而言,說是開創一個新的寫作典範或許過於托大,但這樣饒富趣味的寫作風格再延續到第二本、第三本,無疑將會成為文學森林中的一朵奇花(然而就他在網路上的專欄,他是有能力寫「知性散文」的,只是在《大人先生》裡,他不那麼做)。如果說楊富閔的小說集《花甲男孩》是文壇前輩們的文學素養精粹而成,那《大人先生》顯然就是「非文學精英式」(儘管也有幾篇得獎作品)野生野長的泰山,拉著藤蔓的手那麼豪邁有力,笑起來那麼童心滿溢。
  九零年代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呢?外省人匯聚的眷村紛紛都市重劃或廢棄了(代表「眷村作家」的滅絕)、農村紛紛因為都市擴張而大興土木成為都市的一部份(鄉土文學後繼還有人嗎?),政黨到蔡英文總統已輪替了三次,婚姻平權烽煙四起(那個公園裡的孽子、肉身道場中的荒人以及鱷魚們,現在在手機APP上聊得正起勁呢!)。九零年代,所有的小孩印鈔機裡的模板印出來的一樣:九年國教(接著十二),高中大學。剩下的不同只有學校不同,新的教育政策就是你住山裡全校學生不到十人我們也要去那開一所學校──「教育」使我們相同。六七零年代還有高中畢業即未升學的作家如黃國峻,但現在,我深切懷疑我們這一代的作家誰沒有(或將不會)接受高等教育?下一代的作家,這是題外話──那個從幼稚園就開始刷手機平板的世代,又會寫出怎樣的文章?二十年後見真章。
  我們的「共同」經驗──不外乎家中出現第一台電腦,偷偷傳遞著A片光碟,網路撥接轉寬頻再來是光纖,不上進的去網咖上進的去折磨死人的補習班,大學聯誼夜唱夜遊,然後呢?沒了,因為我們都剛剛離開學校(的研究所),寫旅行?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靠自己也去不了幾個國家。結婚生子的當然也有,比如《文藝女青年這種病,生個孩子就好了》;或著未婚,但是愛得難分難捨的《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如果台灣的婚姻平權法案能夠順利通過,同志的故事將不只有被趕出家門的《孽子》和絕望之書《蒙馬特遺書》,同志文學「痛苦」典範的轉變,我想將成為我們這個年代寫作者的一個標誌。
  栢青文字的特色,在於他慣常使用文字的正反義製造閱讀的張力,用諧音來製造閱讀的趣味,用排比與一些押韻製造閱讀時的流暢度。如果說《大人先生》真的有什麼使人詬病之處,就是文字的技藝整體而言稍嫌花俏,一篇如此也許新奇,但篇篇如此就有點太過了。如前所述,這本散文集比較達不到散文要求的「情感面」(不過這或許也不是讀者最關心的)。這只是個人見解,並非嚴厲的指控,因為一篇好的散文,本來就要看「題材」、「結構」、「文字」、「情感」等面向,要面面俱到,那是大師了。陳栢青的文章結構特別強,總是能吸引人一個字一個字讀下去,題材又新、文字又好,《大人先生》已差可作為散文教學範本,然而「情感」這種東西,需要時間慢慢地醞釀,有了更多人生故事、更多回憶,更多別離與失去(或得來)更多美好愛情,不太需要刻意經營,相信他的作品會比現在更有溫度。
  最後,散文作為時代集體記憶的載體,如果讀者能夠從文章中找到「共鳴」(根本不是自己的人生,很難跟眷村或鄉土文學共鳴啊!頂多是看看別人的故事長長知識吧?),我覺得便能算是「成功」的散文;在《大人先生》裡,一景一物,如同我成長中的所見所聞,很高興有這樣一位作者如此詳實且俏皮地(不似張愛玲的譏嘲)寫下這些,好奇化名葉覆鹿的《小城市》說的是怎樣的故事?也期待他接下來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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