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07|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頂樓(前棟+後棟)

不知道多久沒有走上頂樓了,要不是颱風來襲,又僥倖放了個風和日麗的颱風假,可能還會更久。頂樓積水了,因為前棟的排水孔失效,水怎麼都無法順著安排好的水管向下流進水溝,事實上原本應該在一樓牆邊出現的排水管,再也找不著,水管究竟是被截斷或是被新的人行道埋住了,沒有人知道。
總之上一個颱風光臨時,就發現這個問題,還來不及解決。阿珠阿姨像上次一樣一人獨自跟積水奮戰,媽媽接到消息,趕緊呼喚我和哥哥上去支援。我們三人一人一付掃把畚斗加上水桶,掃把將水掃進畚斗、畚斗的水再倒入水桶,直至水桶滿到八分,便暫放下掃把畚斗,將水桶提往後棟,倒進後棟倖存的排水孔裡、回到前棟積水區繼續下一輪。我們專心的工作著,只偶而穿插一些瑣碎話語,我不確定哥哥和阿姨在想什麼,但我沉浸在整個空間和節奏裡,畢竟如此久違了,跟頂樓有種久別重逢的親切感。
現在的頂樓空空的,只有牆邊放著一些生鏽的鐵架、或者無法辨認的什麼,除了像這種清除積水的時候外,我們(整棟公寓的人們)都不怎麼在這活動了。以前可不是這樣。以前延著前棟的牆邊,排滿了一個個大保麗龍箱子,箱子底打洞、裝土,一箱箱種的是不同的植物:來自雙溪姑姑家的雲南白藥、家常地瓜葉,還有其他我們從建國花市挑選回來的花花草草果實。後棟是沒有鐵皮屋頂遮蔽的,在照得到太陽的地方,爸爸擺了一盆鐵樹,每次到頂樓都不會忘記從前棟水龍頭裝一盆水,以謹慎的碎步端往後棟灌溉鐵樹,「鐵樹不開花、鐵樹不開花」好像一種儀式,爸爸每次澆水的時候嘴裡都會這麼念著。還有一陣子流行種金桔,我們也買了一盆種在鐵樹旁,鐵樹不開花但金桔倒是結實累累,採收後媽媽會依照姑姑的秘方醃起來做蜜餞,酸酸甜甜(現在想起唾液居然還是不自覺的分泌)。
頂樓可不只有這種園藝活動,我們在這裡學騎腳踏車,一開始騎有輔助輪的小車子便神氣兮兮,後來輔助輪拆了,我在一次都沒跌倒的情況下學會了騎腳踏車,開始馳騁(使用「馳騁」這個字眼並不誇張,頂樓可是前棟加上後棟這麼長啊,如果摩托車搬得上去都可以練騎摩托車了)。每到沒有出門遊玩的週末假日,在家中以電話呼喚表哥表弟(後來兩個表妹長大了也加入了陣容),我們分別從左前、右前、後方三個樓梯口現身,開始各種遊戲。從腳踏車到滑板車到妞妞車,或是鬼抓人紅綠燈,跑來跑去汗流浹背,總要到天暗了、被蚊子猛烈襲擊了才甘心各自潛入各自的洞口,回家吃飯。
晚間也不是沒有活動,只是夜間的活動通常只在特別的日子進行,像是中秋節。這裡應該是全世界最適合烤肉的地方了吧,空間寬闊,下雨天有屋頂遮蔽,天氣好可以跑到後棟沒有屋頂的地方賞月、輪流拿著望遠鏡見證月亮其實並非光潔無暇的事實。爸爸買了個吊床,綁在頂樓的兩個柱子間,誰烤累了、 玩累了就爬上去晃啊晃的。我們還在接獲流星雨的消息時,在頂樓集合等待流星,雖然我從來沒等到過一顆 ;我們還在國慶日時,爬到隔壁棟比頂樓更高的加蓋儲物間屋頂上,看著來自臺北市的煙火,指認還沒有101時,象徵臺北的新光三越大樓;我們還在跨年節目看膩時,一起到頂樓煮火鍋、打麻將,看著中山路的車水馬龍、看著這棟那棟房子、說著這些那些,迎接新年的來臨。
可是這些所有是從什麼時候消失的呢?現在我眼前除了積水、除了生鏽的鐵架、除了無法辨認的什麼,什麼都沒有。
久別重逢,親切熟悉依舊,但酸酸的,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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