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那裡,彷彿從裂開的氣泡中誕生。氣泡很脆弱,即便它曾是一顆飽滿晶瑩的圓。
當時的雨並不聒噪,只是靜靜的下著,仔細聽它窸窸窣窣不規則落地的節奏,還能好好睡上一陣午覺。日子是潺潺流動的一彎河水,她是一顆灰撲撲的石頭橫在底部被緩緩侵蝕,每次它的經過都會帶走一點她,而她未曾移動半吋,寸步不離。
無常便是常吧,其實她也沒真的那麼宿命。從前一天24小時是漫長的,每天抽點時間讀小說、看電視、打報告,偶爾和朋友用社群軟體閒聊,也勤勞也發懶。時光嫻靜起來像席慕蓉說的:
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
更像七堇年說的:
厚重的青春踩過她再抽身離開,只剩自己緊擁疼痛的理想。
夜深時,閉上眼、數了成群的羊,腦海裡的意象隨著數字累加、羊群擠得窒息。於是在綠油油的草坪上放置一列白色柵欄,終於每數一隻羊,那隻羊就會跨過柵欄再奔向腦海之外。若不繼續數下去,便定格在一望無際裡,並意識到心底有個特別陰暗的東西,在所有的羊都毫不猶豫跨欄的時候,只有它尚未跨過去。
幾次她想著,總要起身清掃那些散落的、遍地腐蝕的惡意,否則她就快要變得不善良了。不善良也有很多種活法,卻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不要折衷、不要妥協,不要自投羅網、不要作繭自縛;只因為她不能無所謂、不能韜光養晦,不能承受無法抵達的倉皇失措。光是想就耗盡了全身力氣。原本想按下快門鍵的如今已被柔焦千萬次,用每張底片拼湊一片模糊,一心只念著再也不願東奔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