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條橘子》與那些曾被禁播的恐怖電影

作者：賽門．梅耶、馬克．柯蒙　　譯者：柯敦友

跟不喜歡恐怖片的人解釋恐怖片的魅力，就跟對足球毫無興趣的人解釋何謂越位規則一樣──都是不可能的任務。但這些劇情扭曲的電影是否會扭曲人性（或反之），是長久以來不斷困擾電影產業與管理電影產業那些人的問題。

當《德州電鋸殺人狂》（（The Texas Chainsaw Massacre）剛送到英國廣電委員會（現在更名為英國電影分級委員會（British Board of Film Classification - BBFC））送審時，當時是70年代，所以立刻被當時的委員會長詹姆士‧費曼（James Ferman）以電影有「恐怖畫面」為理由直接禁播。費曼試圖重新修剪電影希望能減緩令人不舒服的程度但剪出來的版本根本毫無差別。導演陶比‧胡波（Tobe Hooper）利用非常有限的預算營造出令人快要窒息的那種恐懼氛圍，到現在仍是它能有效躲過廣電局剪刀的原因。但費曼的舉動難道是基於保護觀眾，不讓受驚嚇與被折磨指數超過他們所能承受的範圍嗎？還是他更擔心電影的不良氛圍會污染觀眾，把原來的好公民變成潛在暴力瘋子？

這個複雜的問題一直深埋分級委員會的心中。從1977年開始，英國境內上映與發行的電影與影片都要受猥褻出版法（Obscure Publication Act）管束，根據它的規定，如果影片有可能污染與敗壞它大多數目標觀眾的傾向，就會被合法歸類成所謂的猥褻出版品。這是一個很明確的測試，多年來被無數律師反覆討論過，重點都集中在好人可以透過接觸病態（或猥褻）題材而被轉化成壞人的這個概念。所以一旦扯上電影，這代表電影分級委員會不會對可能造成觀眾不良影響的電影蓋上同意上映的圖章。這在醫學上的說法就是，把接觸人類後可能造成人類生病的病毒和細菌安全地隔離起來一樣。

1960年代時，性愛與毒品是審查大人發怒的主要對象，包括將這兩樣題材利用到極致的大師羅傑‧柯曼（Roger Corman）的迷幻片《迷途》（The Trip, 1967），四種版本完全被禁播（這部電影到了二十一世紀才獲得分級），理由是它「根本就是推廣迷幻藥的廣告」。

1970年代，BBFC開始與醜聞事件展開角力，包括《稻草狗》（Straw Dogs,（1971）、《群魔》（The Devils, 1971）、《大法師》（Exorcist）和當然不能少掉史丹利‧庫柏力克的《發條橘子》（A Clockwork Orange, 1971），這部極少數被導演自己禁播的電影。

改編自安東尼‧伯吉斯（Anthony Burgess）小說，BBFC原本認為這個1967年的電影劇本「不太可能被觀眾接受」但仍一刀未剪地讓《發條橘子》通過審查。但是，雖然實情是這部電影的前半部充滿「強暴與極度暴力」這種詭異迷人的雞尾酒混合劇情，審查大人頭目史蒂芬‧墨非（Stephen Murphy）做出以下結論：「看到最後，實在不能指控這部電影有濫用題材之嫌；相反地，它對於暴力的爭辯有著珍貴的貢獻」。但媒體觀點卻不是這樣，電影上映前夕（電影分級是18歲以下禁看的X級），模仿電影故事的青少年暴力成為八卦小報的追逐目標。這類故事和導演與其家人因為電影遭到威脅的事情都深深困擾了這位在美國出生卻旅居英國的導演庫柏力克。因此1973年《發條橘子》在英國首輪上映結束後，庫柏力克與華納電影公司達成協議不在英國發行電影錄影帶，但這部電影的錄影帶仍在全球其他地區照常發行。

庫柏力克非常堅持《發條橘子》絕對不可以再度黑掉英國電影院，所以當1992年倫敦國王十字車站非常受歡迎的史卡拉戲院（Scala Cinema）再次偷偷放映這部電影時，華納電影公司馬上提告（電影公司總裁堅持提告），因為敗訴而賠了一大筆錢後，這家曾經自傲是另類與邪典電影天堂的戲院於是關門大吉。直到1999年庫柏力克逝世後，華納電影公司才鼓足勇氣再度讓《發條橘子》重登英國影院，接著又很快，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地就發行VHS錄影帶、DVD和在電視播映。

1980年4月，當《羅馬帝國豔情史》這部黃色史詩電影登陸英國時，被英國皇家海關與稅務總署（HM Customs and Excise）給攔截，它沒有被遣送出境的但書是必須直接從海關直達BBFC辦公室，審驗大人已經準備好要剪掉任何潛在淫穢片段。片中真實的性愛與生殖器被攪爛這種暴力直白畫面讓《羅馬帝國豔情史》處處是問題，BBFC前後總共剪了50多次（大概有11分鐘）才讓它以X級過關。但就算有這麼可觀的剪輯次數與英國海關核發的健康證明書，《羅馬帝國豔情史》仍被包括卡迪夫（Cardiff）、布雷普（Blackpool）和博得茂斯（Portsmouth）等地區視為有害道德健康的電影，所以當地議會行使權利在當地禁演這部電影，保護當地群眾。

時間快轉到2008年，在80年代初期造成大眾健康恐慌的《羅馬帝國豔情史》又輾轉回到BBFC。「將近30年的時間隔閡大大降低了這部電影造成的衝擊，」BBFC在報告上寫著，「經過審慎考慮之後，我們決定現在將它列為一刀未剪18歲以下禁看。」

但是那些關於性愛與暴力，讓80年代女皇陛下的海關與稅務總署官員認為可能污染觀眾導致他們墮落的劇情又該怎麼辦？這部電影現在就不會污染了純潔的英國觀眾嗎？顯然不會。因為BBFC指出，「雖然電影中有一些片段會讓某些觀眾覺得驚嚇指數過高、令人不悅和噁心，電影並沒有……任何可能危害成人觀眾的成分，大部分觀眾都知道它的爭議性。」

就螢幕裡的淫穢世界來說，電影醫生不得不說：時間果然是最好的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