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24|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黃本本】《恐怖份子》

楊德昌導演善用多線敘事,在故事背景的大城市中,取複數位角色來分別敘述,並從不同故事中體現核心價值。楊導關注著不同角色間的遭遇和故事,細膩的刻劃各自內心深層迷惘的面貌後,再漸漸拉向核心主題,甚或收回發散出去的故事線,導向主線故事的結尾。本片便是運用此手法,由攝影師小強開頭,伴著即將失去寧靜的早晨,我們看到李立中與周郁芬夫妻間暗藏的疏離,以及緊接而來的警匪對峙,以此三段來開啟本片的故事。隨著故事的層層推進,看似無關的各線故事相互震盪,並逐漸烘托收攏成主線的故事;各線的事件雖細微,但其影響,卻是故事急速導向崩毀結尾的幫兇。
本片的主題,是社會中個體普遍存在的孤獨。苦悶的內心世界,卻無人能了解,反而樹立起更高的心牆,不願祭出溝通的努力。楊導用一段段的故事,來控訴現代社會生活的單調,以及物質生活與社會體制對人們的荼毒,人們渴望突破單調的輪迴,卻沒有能力在規律之外生存。導演用安靜平穩的鏡頭,呈現城市中破碎靈魂的掙扎,揭露現代社會的安穩與規律,是建構在脆弱且極易崩毀的瘋狂之上。
電話在本片是非常重要的符號,它就是現代孤獨的指涉。在現代社會中,人與人間的溝通該是因電話的出現而更加容易且頻繁,事實上卻反而使人們忘卻溝通的本質;看似電話減去了書信往返的孤獨,實則是被電話綁架,機械式地存在隱藏了人與人之間的溫暖,扭曲後的電話形象反而造就了新世代的孤寂,也疏遠了對彼此的信任。淑安的電話惡作劇代表的就是其中一例,以電話來排解孤獨,卻是建構在一通通瓦解社會信任的架構的惡作劇電話上,由破壞來隱藏孤獨。也因為惡作劇電話,打破夫妻幸福關係的假象。電話同時為社會信任危機的揭露者與助長者,諷刺的是,這與電話的目的是大相逕挺。
「如果你了解季節,變化只是一種輪迴的重覆,今年的春天和往常沒有兩樣。對於他們這樣的夫妻來說,最大的問題就是…」這未說完的台詞,或許也可說是本片角色們共同的難題。周郁芬一次次地想尋求新的開始,在結尾時,幸運地踏上夢想的正軌,看似擺脫規律,生活就要有新的開始,但本質的問題並未解決,到頭來或許還是如同季節般,只是持續深陷定期重覆的輪迴;攝影師小強,逃離慣常的生活,嚮往虛幻的假象,但在破滅後只能拚命地抓回過往生活的步調;淑安因大順入獄亂了孰悉的步調,第一反應是尋死,想拚命找回過往生活卻亂了套,只得由一連串破壞行徑來面對孤獨;李立中彷彿如開頭的閒聊「他的生活太單調了,只要出點事,反應不過來,就一定會出問題」預想的步調出亂子後,對生活的想像便迅速崩解,只能以死排解。這些角色都是在尋求某種規律的突破,想要掙脫社會龐大機器的框架,但或許到頭來,忍氣吞聲是最後唯一能做的。以這個角度來思索,這個社會體制,就是恐怖份子。
本片的結尾,是李立中在被社會無情地拋棄後,對社會忿恨的報復。儘管這樣的報復只是一種可能、一種想像,但這就如同一顆未爆彈,埋藏在社會中的各個角落,在表面平穩的社會運作之下,隨時可能會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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