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28|閱讀時間 ‧ 約 11 分鐘

[天意] 天意 07

小俞滿懷著期待跑下樓的時候,果然看見軒赤已經醒了。
軒應不曉得什麼時候回來的,坐在他床尾地上,抱著軒赤正拿個碗哄他喝什麼東西,軒赤看起來不太想喝,香苓趴在軒應腿上幫忙扶著碗要牠喝。
軒赤看起來有點虛弱的模樣,看見小俞過來,尾巴掃了幾下當作招呼,小俞這才鬆了口氣。
軒應拍拍牠的頭,催促著,「聽話,快點喝完。」
軒赤的目光有點哀怨,但最後還是乖乖的伸了舌頭舔著碗裏的東西。
小俞探頭看了下,那聞起來有股血腥味,而且看起來也像是血,還有股藥草味,似乎加了什麼藥在裏面。
小俞沒敢問,只乖乖蹲在旁邊陪著。
軒應碗裏的詭異液體也沒有很多,軒赤幾下就舔得乾淨,軒應揉揉他的頭,笑得很溫和,軒赤只有氣無力的把頭靠在軒應手臂上,看起來格外的溫馴,小俞想要等軒赤能化人身,可能還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蠢死了,誰讓你不跟我商量的。」軒應嘴上這麼說,伸手輕撫牠的動作卻很溫柔。「天帝跟軒轅你分不出來嗎?看你都搞出些什麼事情來。」
「不就搞出我這玩意兒嗎?」軒轅珞正好下樓,走過來蹲在軒應身前,伸手去摸軒赤的頭,好笑的望向軒應說,「才那麼點殘存的元神,除了你誰認得出來。」
軒赤只是用一種委屈而哀傷的神情望著軒轅珞,舔了下他的手,軒轅珞揉揉牠的頭,語氣溫和的說,「不怪你,那隻玉鐲是天帝給我的,總惹麻煩,我找了個理由把它留在深海底,誰知道有個笨蛋把我的人魂拖去炫耀他的海底宮殿,那隻鐲子就回到我手上了。」
軒應翻了翻白眼,「幾千年的事了,誰記得你留了什麼東西在那裏。」
「既然你忘了,這一切的事就怪不得別人了。」軒轅珞笑著,又摸摸軒赤的頸子,軒應只是瞪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雖然他們都用一種輕描淡寫的方式在解釋這件事,但軒赤知道這並不是件這麼輕易就可以過去的事,他們只是想讓他覺得好過一點。
他記得那只玉鐲,軒轅珞一直帶在手上,有天他見軒轅珞拿著那只玉鐲對著日光盯著看了很久,他問軒轅珞怎麼了,軒轅珞只笑笑的說沒什麼,當天就拉著軒應說要去他的海底宮殿,兩個人也沒帶他跟香苓,自己就跑去了,回來的時候,軒轅珞那只玉鐲就不在手上了。
他從沒真正晉見過天帝,就算他得到神籍,理應升天晉見,但軒應跟軒轅珞都沒提過讓他去天界,於是他也就心安理得的沒去,香苓也是一樣。
在兩千年前那件事之後,軒雷帶著他第一次上了天界,去了老君那裏,某天見著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差點撲向前去,卻發現那個人不是軒轅珞。
他面貌上比軒轅珞要大上個二十歲左右,但容貌可以變幻,味道不能,他是天犬,他的嗅覺比什麼都要靈敏,那個人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味和軒轅珞一模一樣。
可是當他稍微靠近一些之後,他就發覺了這個人的氣勢神態和軒轅珞完全不同,而老君對那人恭謹的態度讓他遲疑,他後來沒敢靠近,等那人走了,老君才告訴他那是天帝駕臨。
軒轅珞從來沒跟他們細說自己的事情,他是帝都之主,只在天帝之下,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來的,有的人甚至覺得他就是天帝的化身,或是天帝的孩子。
在天雷擊下的那一天,他幾近昏迷的時候,還是聽到了軒應和那抹元神的對話。
他才懂了軒轅珞是怎麼來的,也才突然意識到,只是殘存的一抹元神,顯現不出天帝的神威,但天帝只要卸去他一身威儀,感覺就和軒轅珞一模一樣。
軒轅珞本就是天帝的精血所化,就像軒轅珞剛剛說的,只是一抹殘存的元神,除了軒應誰認得出來哪裏不同,而除了天帝,誰能引得來天雷。
軒赤覺得自己搞砸了一切,眨眨濕潤的眼睛,也沒辦法說話,只能靠在軒應身上,連尾巴都無力的垂在地上。
「別擔心了,我會處理的。」軒轅珞溫和的再摸摸他,就像過去一樣。
軒赤沒敢問軒珞到哪裏去了,但從軒應沒把自己扔出去還抱在身上的態度看來,軒珞還存在,而軒應是真的沒有怪他,不然不會把自己的血混了藥給他喝。
「赤哥要吃東西嗎?我可以做一點。」小俞蹲在旁邊,想著是不是可以弄點什麼給他補一下。
「你給他拿的藥就夠了,他剛剛喝的也夠補,人吃的東西是補不了他的元神的,他現在只能休養,你就別費心了。」軒轅珞笑著站起身,順手把香苓抱起來。「香苓,要不要去散步?」
「你要帶香苓去哪兒?」軒應馬上抬頭警戒的問。
「去散步啊,小俞說外面有奇怪的人,我帶香苓去認一下是不是她當初沒清好的舊帳。」軒轅珞笑笑的說。
「香苓的元神還在沉睡,你別帶她去做些麻煩事。」軒應把軒赤輕輕放回墊子上,「我跟你們去。」
「你沒聞到那股味道嗎?」軒轅珞輕輕地搖頭,「你待在屋裏安全點。」
「你覺得我應付不了那些凡人?」軒應挑起眉來望著他。
「我怕你一氣起來那些凡人遭了怏,你的軒珞會生氣。」軒轅珞好笑的回答。
軒應聽他這麼說怔了一下,伸手把香苓抱過來放在地上讓她自己站著,回頭朝小俞望去,「小俞,幫香苓換件衣服。」
「喔。」小俞知道這是你倆閃遠點,我們有話要說的意思,就幫軒赤再把毛毯蓋好,跑過來抱著香苓上樓去了。
軒應直視著他問,「你的意思是你會把軒珞還給我?」
「你這麼問的意思是你已經做好決定了?」軒轅珞靠在門邊雙手抱在胸前,姿態看起來輕鬆悠閒,一臉好笑的望著他。
軒應皺了皺眉,他當然能確定眼前的人是軒轅珞,但他記憶裏的那個軒轅珞姿態優雅傲視人間的模樣和現在看起來完全不一樣。
他很多習慣的動作和說話的語氣看起來就像軒珞,但他知道這不是軒珞,他只是不確定為什麼軒轅珞要讓自己像軒珞,就算他擁有軒珞全部的記憶也不可能變成他,從他包的餃子來看就曉得了,他畢竟不是軒珞。
「你知道我做不出選擇。」軒應最後只這麼回答。
軒轅珞像是知道他會這麼說似的點頭,「既然你做不出選擇,那選擇權就在我跟我的人魂手上了,你還有什麼好操心的?」
軒應瞪著他,卻突然間想起有天江曉明來吃飯的時候,抱怨自己帶婉真回家,鄰居大叔大媽們跑來添亂兼八卦,有個多事的當著他媽跟婉真的面問說,「小小啊,要你媽跟你女朋友掉水裏,你要救哪個啊?」,幸好他靈機一動的回答說,「我跳水啊,我保證我媽跟婉真會聯合起來救我。」,當場所有的女人都笑了,所有的男人都用著這招好的眼神望著他。
那天晚上,他跟軒珞滾在床上,軒珞喘息著翻身壓到他身上,笑著問他,「要有天你那個回來了,你怎麼辦?」
軒應當時覺得好笑,「他又不是我媽,你擔什麼心?怕我要他不要你?」
軒珞似笑非笑的說,「我怕你左右為難啊。」
「那你說怎麼辦?」軒應心不在焉的順著他的腰側一路舔吻了下去。
「我跟他打一架好了,我們自己商量好誰歸你,你就不用為難了。」軒珞原本笑著,慢慢成了喘息,接下來就都顧不上說話了。
軒應突然間想起這件事,發現自己正處在那天軒珞說的狀況裏,他慢慢地抬起頭盯著軒轅珞看。「你跟軒珞可以溝通?」
「在你的回憶裏,我有什麼事是想做而做不到的?」軒轅珞反問他。
軒應愣了一下,軒轅珞唯一的心願就是想成人,他曾經以為軒轅珞無所不能,就只有這一件他做不到,但事實上他做到了。
軒應現在才覺得自己蠢,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心願,他怎麼會覺得軒轅珞會肯放棄他好不容易讓香苓為他養出來的人魂。
當初軒珞解放他的時候,他當場就可以淹沒那抹人魂,但軒珞抵抗著想保住自己的人身,當時他不解而忿怒,不懂他為什麼真的選擇成人。
但等他跟軒珞相處過後,卻什麼都不一樣了,他愛上了這個人,因為這個人真正的用心愛他。
「你……」軒應望著軒轅珞,發覺原來自己是最沒有資格對軒轅珞說「把他還我」的人,他當初根本不想要這個人魂。
軒轅珞笑了起來,「怎麼?不是才要我把他還給你的,現在要捨不得我了?」
軒應沉默了好一陣子,最後才苦笑的開口,「你總是這樣,什麼都自己決定好了,從來不跟我們商量,你看看最後我們哪個不是學得像你一樣?你看看赤,看看香苓,那個性子不是隨你?」
「小俞就沒隨我啊。」軒轅珞笑著回答,「看凡人把他養得多好。」
「所以其實不管我怎麼選擇,你還是會照你自己的想法做。」軒應的語氣很平靜。
「我照我的想法做是因為你根本做不出選擇。」軒轅珞臉上的笑容像是在笑他小孩子氣。「你要做得出選擇,就不會在這裏耍脾氣了。」
軒轅珞也沒有再等他回應,抬頭見小俞牽著香苓下樓,走過去抱起了香苓,「來,我們去散步。」
軒應只是站在那裏沒有反應,小俞有點擔心的問,「要不要我陪你們去啊?」
「不用了,我們走走就回來,不用擔心。」軒轅珞抱著香苓朝小俞笑笑,走過軒應身邊的時候拍拍他的手臂,「你乖乖待屋裏,別亂發脾氣了。」
軒應看著軒轅珞抱著香苓走出門,直到小俞有點擔心的來拉他衣角,他才回過神來。「沒事,你陪著赤吧,我上樓去了。」
「喔。」小俞看著軒應獨自上樓,跑回房間裏坐在軒赤旁邊,有點煩惱的嘆了口氣。
軒赤睜開眼睛望了他一眼,小俞幫牠把毛毯裹緊了些,自言自語般開口,「為什麼不讓應哥出去呀?」
軒赤抬眼望著他,居然也開口回答他了,「外邊有討厭的味道。」
「咦?赤哥你可以說話啊?」小俞本來沒期望軒赤會回答他的,嚇了一大跳的望著牠。
軒赤瞪了他一眼,一副說話很費力似的閉上眼睛,小俞其實也感覺到外邊似乎有什麼不好的東西在,好像就在附近不遠,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從他所謂的元神甦醒之後,很多感覺都變得很靈敏,常常有些奇怪的直覺,他都不曉得這算好還是不好了。
「赤哥,老闆之前問我修練的事,你覺得呢?」小俞突然想起他之前是想跟軒赤討論這件事的。
軒赤又睜開眼睛望著他,好半晌才開口問他,「我吃的藥是你去拿的?」
小俞點點頭,「是雷哥帶我去的。」
軒赤又沉默了會兒,「路上有遇到人嗎?」
小俞記得軒應也問過,他不知道這為什麼重要,於是又把經過說了一次,軒赤聽完之後回答他,「那是老君的丹藥塔,如果天帝已經注意到軒轅的事,那軒雷的一舉一動就都在天帝的掌握之下,他如果去為我跟老君求藥,老君勢必會叫軒雷帶我回去,所以他只好用偷的,但他不可能進入老君的丹藥塔卻不被注意到,而老君那裏修練的神獸精怪數量相當多,你混進去不會被注意到。」
小俞恍然大悟的點點頭,但軒赤看起來有點鬱悶的望了他一眼,「但不巧你是千年來唯一的一隻饕餮,如果你已經在天界被人看見的話,你就一定得要開始修練了。」
小俞愣了一下,這才理解為什麼那天軒雷會跟他說連累他了,原來他已經沒有選擇了,他只是理解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就不用煩惱了嘛。」
軒赤抬眼望著他,「這樣你就不能再進輪迴之道了。」
「可是這樣我就可以一直跟你們在一起了,修練什麼都可以的。」小俞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只要別叫我吃人,我什麼都可以做。」
軒赤望著小俞,也沒有再說什麼,只像是嘆了口氣般的,閉上眼睛繼續休養,小俞只幫他拉了下毛毯,想著也許該跟鍾平商量一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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