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譎的救贖物語－《大屋中的葛瑞絲》

這次看了去年出版、由小葉欖仁所撰寫的《大屋中的葛瑞絲》，這位作家的上一部作品《愛麗絲之後》是金車奇幻小說獎的決選作品，算是臺灣非常新的作家。不過作者的筆名可能要再深思一下鑑別度，畢竟拿去搜尋幾乎都是植物啊！

這本書的故事是在一個小鎮展開，鎮長艾德面對不斷膨脹、嚴重的失蹤案苦無線索，鎮上又流傳著跟大屋有關的怪談，當終於有所進展時，卻發現這一切跟自己的養女葛瑞絲脫不老關係……

首先我可以說，我對這本書的喜好程度大概中等左右，它有它的優點，也有其缺點，而優點並不足以掩蓋其缺點。如果是喜歡看恐怖小說的讀者，我覺得可以在午後時光的閒暇讀一讀（前提是能接受較為血腥的描述），其他的優缺點會在底下說明，由於會提到核心劇情，如果擔心被劇情透漏還請止步於此。

作者和出版社都將這部作品定調為哥德小說，換言之就是恐怖小說，這一類別代表作有《科學怪人》及艾倫．坡等知名作家。其在獵奇、食人、恐怖詭譎上的描寫內容非常多且細緻，在配合引用童話故事，讓童謠與恐怖交疊，步步進逼的陰謀感引人入勝。

幾個角色個性也頗是鮮明，也有各自的人生課題，主角艾德是個渾渾噩噩的警長、潔西卡是母女相處不融洽的困擾等等。

故事構成大致上是陰謀初期→越發嚴重→無法收拾，進入劇情核心，揭示與過去的連環殺人案和養女葛瑞絲有關，算是很輕鬆閱讀的小說，劇情步調快、不偏離主線直搗重點的安排很好。

中後期的劇情急轉直下，葛瑞絲殺了無數人並吸收進大屋內後，整座小鎮的人在一夕之間都出現了一樣的大屋，人們死亡，皆成為屍體。

而艾德在得知葛瑞絲其實是過去一名食人魔的犧牲者後，試著去同理葛瑞絲的心理世界，在這瘋狂的大地上與葛瑞絲的心意同化，最後送葛瑞絲最後一程──

作者寫的很動人，不過在有些細節上實在讓我很難去同理、認同艾德的行動。這主要又分成幾個問題：

為什麼艾德願意去同理葛瑞絲？為什麼葛瑞絲非艾德不可？小說中並沒有很明確的點出來，葛瑞絲在來到這座小鎮時，彷彿就被魔法書本預言，艾德會是結束一切的人，所以她才去見艾德。而艾德被這孩子當頭棒喝，就決定了要領養她。就算這一切都用葛瑞絲魔幻般的魅力解釋好了，那、為什麼在知道了葛瑞絲的痛苦後，又要再殺一次小鎮的居民呢？因為要墮入瘋狂之中嗎？文中有提到說是因為『這是葛瑞絲在做的事』，這點也讓我有點想不通，這個延續到第三點繼續說。

雖然前面有說過配角有他的精彩程度，但我認為可以多一點篇幅描述艾德與葛瑞絲的羈絆，才好做出畫龍點晴的效果，哥德小說確實恐怖是其賣點，但既然作者決定讓艾德擁有脫俗的感受力與情感，點出『救贖』的主題，那在描寫上應當花點筆墨去闡述這兩人對於彼此的獨特性。

文中有數次提到其他角色對於葛瑞絲喊艾德『艾德哥哥』是有些困惑的，但我這邊也很困惑，畢竟從佩槍、名字和建築風格來看，這是一個發生在歐美大陸的故事，而歐美的語言體系本身沒有『哥哥』的說法，有也跟我們平常作為暱稱不同，某一種語言有這樣的用法好了，那為什麼其他角色困惑？也沒有特別提。

從艾德搜尋資料的方式來看，毫無疑問這裡是有網路的，也有行動電話，但當自己的部下在第一次接近大屋時死去時，為什麼身為警長卻沒有任何作為？是想著自保嗎？但後面又提到他因為葛瑞絲的到來重新燃起對警長這工作的熱情？我想應該沒有哪個警長會輕忽殺人案的狀況才對，無法認同艾德前期的無作為。

這點是我認為最大的問題。

葛瑞絲為什麼會被殺人鬼給囚禁在那樣的異世界裡？為什麼她還是能影響外界？如果來到這個鎮能獲得解脫，為什麼殺人鬼要讓她來？所以她有被殺人鬼控制嗎？哪些話是由殺人鬼說出，哪些又是葛瑞絲自己的心情？是彼此同化了嗎？為什麼非得殺人甚至殺遍整個小鎮？如果她做這件事已經很長久的時間，為什麼中間艾德沒有查詢到其他地方被整個殺光的新聞和資料？那本書又是什麼？

我認為，要留下遐想空間，讓讀者去填補是沒問題的。但當留下過多的空白，那麼就很難讓人同理這份情感。也許會有人認為『讀者也不一定要同理這個角色啊』，但當別忘了，如果情節間的脈絡不清楚，讓人無法同理，那為什麼人們要關心這個角色的結局呢？異樣的情感不一定就要撲朔迷離、處處空白。這也是本文尷尬的點，反而配角們（尋求母愛的女兒跟共死的父子）的行動更讓人能同理。

拿夢野久作的《妖鼓》來說，我們讀者很難去理解為什麼會對一個鼓如此癡迷，但夢野久作鉅細靡遺的描寫和人物間一步步地刻畫，我們卻能對於角色著魔於鼓的心情做同理。

又或者，拿也是臺灣的恐怖小說作家Div另一種聲音（《地獄系列》的作者）來說，他創作的《抽鬼》、《惡靈地下道》，就算發生異樣的事件、角色們穿越到異樣空間，他們也能一步步知道這個空間的規則、機制，我們讀者透過這些機制的險象，反而更能了解這異樣空間的恐怖之處，進而隨著角色群絕望、懷抱希望。

但《大屋中的葛瑞絲》時常用比較模糊的方式帶過這些細節，為什麼葛瑞絲有這種魔力讓人喜愛？為什麼大家都要認為他可憐又無法憎恨？這是這個囚禁的規則嗎？太多的空白之中，反而讓讀者的情緒出現斷層，無法銜接。

整體而言故事還算完整，而在細節的堆砌上，會讓讀者的情緒和閱讀體驗像是被截斷似的。我個人很佩服作者在引經據典、塑造恐怖和暗示暴力行徑與天真童語連結的功力，但在劇情雕塑上我認為還有其可以強化的地方。

稍微看了一下介紹，作者也十分年輕，期待作者的下一部作品，相信在一連出了兩本書的淬鍊之下，下次能達到更高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