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樹多嬌,在秋日時開了一樹的花,作為木棉樹的表親,同樣是外表有刺,內裡吐棉,盡顯女人的倔強與柔情;其實她的樣貌更近似紫荊花,含苞的時候,像燭火,也像唇膏,紅艷艷嬌滴滴,能借來為歲月上妝嗎?
詩中的美人總是懶梳妝,因為時間太長而快樂太少,不成比例的生活總讓她們百無聊賴,現實中,就算不美的女人也總是要賴床的;半夢半醒之間,感覺身如液體流淌,夢裏搖搖晃晃都是水聲,自己明明老了,卻在小學的操場慢跑,找不到教室,沒辦法排入隊伍,突兀的像白牆上一枚鐵釘,缺乏自信,站得歪歪斜斜。
這是夢境,還是我心裡千瘡百孔的壺穴?
乳膠枕上陷落妄想的形狀,強調記憶、托高、保護……究竟記住了什麼?那些失眠或醒不過來的夜晚?如果記憶傷身,留它何用?所以遺忘才是保護,就像恨毒了某個人,卻已經忘記受傷的細節,只剩憤怒,可是再憤怒,若失去了記憶的支架,這份愛恨早晚會坍塌,無所去處。
早晨,將醒未醒之時,睡得最甜,能知覺到自己如此溫暖、懶散,在微光裡藏匿,比起了無感覺的夢中要好,兩條腿像貓尾巴,刷來刷去,在繁花錦簇的被褥裡追逐,每個毛細孔都懶洋洋的,還沒把溫差列入考量;手背遮眼,試圖攔截天光,鬧鈴煽情,五分、十分十五分,無限延遲,人不自醒,誰又能叫你?
時間證明一切,然而時間已經是所有成本,情感也是,每當早餐店老闆爽朗的問要分開裝嗎?我總是反射性的喊叫出來,不要分開,要在一起!可是真的能夠嗎?此生所眷所惜,可以盡數留下嗎?我們老像逃避瘟疫一樣,不看不聽,或者催眠自己,卻不知道留下什麼,再好的枕,不過都是黃梁一夢。
性格綿纏、黏膩、漫漶……多次試圖不要這樣,卻在性格的裂口處,發現自己血肉猶存,肌理分明,就算語言再怎麼輕快,甚至輕挑,仍然不能否認,生命裡的愛與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