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寫過一首〈洗兒詩〉:「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但願生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蘇先生不愧是大文人,連在替兒子洗澡的時候都可以寫詩!
雖然這首詩跟替兒子洗澡沒有一點關係,而是說明自己對孩子的期待,順便諷刺一下那些做高官的公卿(蘇先生當時正被貶官,心情不佳)。不過它至少證明了男人起碼會關心孩子洗澡的事,雖然蘇先生可能只有關心那麼一次。因為這裡的「洗兒」並非天天洗的澡,而是是過去的舊風俗,在嬰兒出生三天或滿月時,親朋好友會一齊來給嬰兒洗澡,並給予祝福。
相形之下,寫出著名詞句:「問世間,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的元好問就厲害得多。他在戰亂之中收養好友白華的兒子白樸。雖然生活十分艱辛,但是他對白樸視如己出。當時白樸得了瘟疫,生命垂危,元好問竟然不分晝夜、24小時將白樸抱在懷裡照顧他,一直到第六天白樸奇蹟似的痊癒為止!可見愛孩子、會照顧孩子的男人並不罕見,自古即有。
我家女兒無花果剛出生的時候身形不大,看起來小小一隻,實際上卻有3316公克的重量,可見身體十分結實。因為太太坐月子時身體尚未復原,所以一切勞力的工作都由我負責,包含為無花果洗澡。
洗澡是每個人都會做的事,除非生活在沙漠地帶,否則每天洗一次澡是必然的事。若是生活在靠近赤道的國家,天氣炎熱、容易流汗,甚至每天會沖上好幾次澡。對成人來說,替自己洗澡不難,可是要替一個剛出生、軟綿綿的小嬰兒洗澡,就會有一點難度。
第一次替無花果洗澡的時候,我充滿戒慎恐懼的心情,深怕一失手就讓這個軟綿綿的小傢伙落入洗澡盆裏。我的左手環抱著這個三公斤的小嬰兒,帶她進入水中,右手拿著小毛巾,輕輕地擦拭她的胸口和小肚肚。接著讓她俯趴在我的右手上,左手拿起小毛巾擦拭她的背部跟小屁股。最後,把她的小手小腳也都擦過一遍,再替她洗洗臉、洗洗頭,洗澡的程序就算走完了。我用大毛巾包住花果,替她把身體擦乾。
這時候的「出水花果」香噴噴、熱烘烘,她還不會說話,可是從表情看得出來,她感到十分舒服。
隨著花果的年紀漸長,她的智慧與「體重」,並神和人喜愛她的心也一齊增長。大約四到五個月時,我發酸的手漸漸下垂,不久,花果小屁股終於在洗澡時觸及澡盆底部。沒多久,花果在某次洗澡時忽然張開小小的雙手,抓住澡盆兩端用力一撐,脫離了我的掌握,直挺挺的坐在澡盆中。她瞪大眼睛、開心又驚訝地看著我,好似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奇!從此替她洗澡就輕鬆多了。可是好日子沒過多久,無花果又學會了站起來!
現在她常常不肯坐下來洗澡,而是站在澡盆中央接受熱水淋浴,好像名畫「維納斯的誕生」一樣。然後無花果一開心,就會不顧自己濕淋淋的身體,直接向我撲過來抱抱;有時她身上還帶著滑滑的肥皂泡沫!洗完澡之後,無花果變乾淨了,我卻十分狼狽。
為了引開她的注意力,我開始讓無花果帶一些玩具進澡盆,趁她在玩玩具的時候,好好地幫她洗一次澡。可惜,對花果來說,這世界上最有趣的玩具就是我!所以她還是會在洗澡時撲向我,給我又濕又滑的熱情擁抱。
在無花果會坐以後,我曾經考慮,無花果既然已經會坐,替她洗澡再也不是費力的工作,那麼我是不是要把這件事交接回給媽媽?至少我們也可以輪流,而不是天天由我負責。畢竟,在每天忙碌的生活中,還要花時間幫無花果洗澡,實在有些辛苦。
在心裡考慮許久之後,我終究沒有提出這項家庭議案。因為信心沒有行為是死的;愛沒有行為,也不能說是真的。我若說我愛無花果,又怎麼會不願意每天花時間與她在一起?而且辛苦歸辛苦,狼狽歸狼狽,每天能有這樣一段照顧女兒、跟女兒親密接觸的時間,付出再多代價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