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女兒已四個月大了。如今回想起妻子懷孕直到孩子誕生的種種歷程,竟似做夢一般地不真實。
每個孩子都應該有著本名與可愛的小名,有時小名、暱稱甚至比本名更廣為人知。因此當妻子得知懷孕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便開始思索著給孩子一個響亮的小名。因為我姓吳,又因為我們都希望將來還能有第二個孩子,所以吳憂、吳慮、吳法、吳天、吳畏、吳懼都曾經被我提出來討論過,但是一概遭到妻子否決。後來我們決定若是女孩,便暱稱她:無花果,男孩,便稱他:無尾熊。最終上帝決定,這一次先給我們一顆可愛的無花果。
因為是第一胎,所以我們比較謹慎,當妻子感覺似乎有陣痛的傍晚,我們便趕到醫院待產。結果,我們就這樣在醫院待了二十二個小時,直到第二天下午。這期間我在醫院進進出出,卻不能做什麼;妻子也一樣,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躺在病床上,直等到醫生宣佈要開始生產的時刻。當醫生終於說要進產房的那一刻,我立刻去換上無菌衣,跟著進了產房。本以為又是一陣等待,想不到在我分神的一瞬間,醫生就彷彿魔術師凌空抓出鴿子一樣,大喊一聲恭喜,手上竟然倒抓出一個可愛的嬰兒!
嬰兒的雙腿掌握在醫生手中,整個人懸空倒吊,卻不像電視戲劇一樣大哭大鬧。我想她大概也跟我一樣,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醫生抓出來,以致連自己該哭一哭的任務都忘記了。護士幫她洗淨了身子,包著布,放在我的懷裡,又為我們照相。我抱著這個溫熱的孩子,心裏有聲音大喊著:「我是一個父親了啊!」
「父母」真是一個又沈重又甜蜜的稱謂,甜蜜的是這孩子——無花果,純真無邪的如同天使,又全然倚賴著我們,讓人的心都要被她融化了。沈重的是,從無花果出生開始,我和妻子就活在無間斷的換尿布、餵奶、哄睡中,而最可怕的是要幫她洗澡。
第一次,我抱著軟綿綿的無花果要入水洗澡的時候,心裏真是十分驚懼,深怕一失手就讓她跌入「其實很淺」的嬰兒澡盆中喝水,那樣我也會跟著跌入萬劫不復的自責深淵,並成了孩子的外公、外婆、阿公、阿嬤還有媽媽心中的千古罪人!幸好我的雙臂還算有點力氣,從未失手過一次。只是無花果似乎天生愛水,每次洗澡都要開心的揮手踢腳,她嬌嫩的臉上難免就會被濺到洗澡水,再被她自己吃下肚,但那不能算我的錯,實在是她自己愛玩。
養一個孩子除了勞力,還需要勞心為她張羅許多物資。很神奇的是,我們很少為無花果買東西,因為從無花果出生開始,就深得所有人的喜愛,我們帶著她走在路上,常常會有陌生人忍不住要稱讚她可愛。而我們的朋友與親戚更是愛她,許多的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先後為她送來各樣物資。從她身上穿的衣服到洗澡的澡盆,從穿在腳上的鞋襪到出門坐的嬰兒車,都有人為她送來。最誇張的是有不同的人為她送來小嬰兒床、枕頭與小被子,而這些物件都是同一色系,組合在一起毫無違和感,完全像是同一套的產品。我和太太都驚嘆,這根本是上帝在為她調動一切物資。
和其他的嬰兒一樣,無花果必須定期回醫院去跟醫生見見面,量一下身高、體重、頭圍,並接受預防針的注射。無花果一向健康,有時候我覺得這女孩兒甚至可以稱得上健壯勇猛。別的孩子挨兩針之後,常常哭得天昏地暗,沒有一二十分鐘停不下來,甚至回家後還要來個高燒不退的激烈反應。可無花果這孩子,往往只在醫生給她打針時哀哀地哭了兩聲,等我們一走出診間,她又跟個沒事人一樣,綻放開心的笑容。好像剛剛的哭聲只是虛應一應故事,算是給醫生面子一樣。
孩子總是長得很快,一轉眼無花果已四個月大了。從一開始的軟綿無力,如今她已能在床上翻滾,並且開始試圖要爬著前進。現在她雙手還不夠力,無法撐起來爬行,只能用柔軟的小肚子跟雙腿摩蹭著前進一兩公分,但我們已經忍不住要用抱枕、被子、枕頭在她四圍安設障礙,免得她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忽然衝下床,傷害到自已。
孩子真的長得太快了,快到超乎我們所能預料。我知道總有一天無花果會長大,大到有自己的主見與想法,是一個長大成熟的成人。我衷心盼望,那時無花果能在這愈來越混亂的人世間,像一盞燈散發明光照耀,堅持真確的道理,不傷害自己、不傷害別人、不走彎曲悖謬的路。這樣,我想我才可以卸下身為父親的重責,向天父說:「主啊,我感謝祢,讓我學習像祢一樣,成為一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