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棒球，第五局

前作〈放生球員〉，以筆名「不是貓食」刊於科幻小說集《時命的觸發機關》。

獵戶號有兩種人，一種是對傳說、神話，以及愛與希望抱有憧憬的人，一種是對此嗤之以鼻的。賭場，正是這兩種人證明自己的生死擂台。而「阿部的天梯」之路，正是這場永恆戰役的別名。

以「阿部」為假名的端木若羽，在預賽中橫掃所有投球機器人、成功取得天梯賽的入場券。並非所有的機器人都弱不禁風。在預選賽中，還是有機器人讓端木打到連連界外。也不是每一場，端木都可以擊中戰象實業的商標。但也因為這種偶有變數的賭盤，讓賭性堅強的獅鷲谷勞工們下注情形來到前所未有的熱絡。

就在勞工們醉生夢死之際，有個風暴正在悄悄成形。聯合政府針對戰象實業，做出了浩劫般的裁決。他們認為，戰象實業使用的猛瑪採礦車有過度開採之嫌，並要求獅鷲谷在內的基地限期停工。戰象實業一邊上訴到聯合行政法院，企圖做最後的掙扎；另一方面，他們降低了獅鷲谷的產能，甚至要求特定部門放無薪假。這讓暌違已久的獅鷲谷工人抗爭甚囂塵上。

無論如何，鋼球俱樂部的比賽仍然持續。沒辦法上工的工人們，只好花更多時間，拎著啤酒罐趴在柵欄外。

在天梯賽的的十五天，端木若羽輕鬆地爬上的五階。除了仰賴自身強大的體能素質，三橋在賽前、賽中的各種資訊分析與蒐集也是功不可沒。每次揮棒，三橋總是透過對講機，講解對手的特性與弱點，並指導動力球衣的各種操作。

爬上第十階後，端木、三橋和出資者傑利，獲得了工會會長的接見。那是一位胖嘟嘟、有著一字眉，看起來和藹可親的中年大叔。他先是大力嘉獎阿部選手=端木的精彩表現。接著，花了十五分鐘讚嘆動力球衣的性能。

「我從沒看過這種手藝！而且這種設計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誰想得到動力核心只需要這麼低的段數！」

會長還帶三橋參觀了獵戶號的艦橋──現在是工會的會議廳兼貴賓室。在這裡可以直接觀賞鋼球俱樂部的比賽。

「你第一次打臉『好兄弟』，我就坐在這裡，簡直看呆了！」

會長拍著端木的肩膀，哈哈大笑。

「不過接下來的比賽，可沒那麼容易。畢竟工會的獎金可不是隨便送人的。那些機器人也不是省油的燈。最後五階，可說是俱樂部的『五大天王』，小看他們，可是會吃虧的。」

所謂五大天王，指的是近幾屆天梯賽中，總是會入選的五架投球機器人。歷史上成功挑戰過的只有個位數，而且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在各種改造、淬鍊下，這五架機器人早就進化到更可怕的境界。若擺上大聯盟，恐怕也能打敗一堆強打者吧?

果不其然，端木碰上第十一階的「吾郎丸」時，遭遇苦戰。吾郎丸雖然只是攻城車型的投球機，卻裝上準AI系統，使它擁有靈活的投球能力。當端木沒辦法擊出第一球時，它立刻分析端木的姿勢，用更刁專的球路進攻。所幸有三橋的指引，吾郎丸的應變能力被成功化解。

賽事進行到第十二階。微笑的提姆是擅長蝴蝶球的機器人，它飄逸的蝴蝶球，欺騙過無數打者。鮮少有瞄準器能夠捕捉那顆如夢似幻的球路。但對於端木野獸般的直覺來說，蝴蝶球只是更慢的變化球，完全無足為懼。

第十三階，雷霆李維拉是個大砲型投球機。誇張的速球，不管三橋想再多的小手段，就是無法幫端木突破難關。

有那麼一瞬間，三橋幾乎要放棄了。

「調高，神經連結的靈敏度。」在十七次好球後，端木氣喘吁吁地說。

「你會痛死！」三橋咬著拇指，腦袋仍在思索策略。

「可以，快教我怎麼做！」

在端木若羽的堅持下，三橋只好讓步。他要端木先揮棒看看。果不其然，他發出痛苦的悶哼。

「沒…問題…」

完全在逞強啊，但他還是站上打擊區。然而伴隨著響徹峽谷的怒吼，端木還真的打敗李維拉，還再次取得獎金加碼。

當端木脫下球衣時，臉上滿是汗水。雖然如此，他仍然露出微笑：「打出去啦。」

三橋下定決心，要繼續改進球衣。他跟傑利要了一大筆錢，來更新動力球衣的軸承，使球衣的關節，也能配合神經控制。他花了好幾個晚上反覆測試，力求基礎靈敏度達到最大化。

「我的老天，你在球衣上鑲金嗎?」

雖然賺了不少，傑利看到那花費，還是不禁哀嚎。

「這叫投資！難怪你一輩子當勞工。」三橋不客氣回嘴。

第十四階的比賽，幾乎已經是全獅鷲谷矚目的盛事。從來沒有人打到這層，因此大家都在看，到底這隻勢如破竹的黑馬，能否創造奇蹟。

「絕對打不過！『王』和第十五階的『賽揚‧威利』一樣，至今未嘗敗績。差別只在於，『王』常常被打出界外球，所以排在第二。」

「王」的可怕之處在於它的伸卡球。任何對決過的打者，在揮棒瞬間才會驚覺一件事：原來萬有引力是可以改寫的。忽然向下沉的路徑，讓打者只能擊出滾地球…這絕對打不到高掛岩壁的大象頭。

對決的前一晚，為了算出抵抗伸卡球的最佳揮棒路徑，三橋坐在電腦前努力了很久。電算部門的員工早就回家去了，只留下空蕩蕩的辦公室。等不到室友回來的端木前來尋找，最後發現三橋趴在電腦前，呼呼大睡。

為了不吵醒他，端木用公主抱的方式把他抱回獵戶號。

「我一定讓你打出去…」三橋喃喃念著。

星空下，端木的腳步雖然輕，卻還是在鐵製的便橋上，踩出微微的聲響。

「我，相信你。」端木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