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橋熟練地安裝神經連結系統,並重新編輯了姿勢修正儀。接著,他打開動力核心,把配線檢查了一遍。
「你確定…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這些配備,說實在有點怪…」
「不用跑壘、不用守備,根本不需要這種動力核心,更不需要野手的防撞板金。在我看來,指定打擊的規格才是正解!」
指定打擊是指進攻時,代替投手上場打擊的打者。也因此防守時,指定打擊不需要上場(因為投手會上場)。不用守備,通常也意味著跑速不用太快。
傑利歪著頭。他自認為是鋼鐵棒球的資深球迷,卻完全聽不懂一連串咒語般的棒球經。
「…不過指定打擊通常比較重視姿勢修正,但如果加強神經連結的話…」
「等…等一下,能夠使用神經連結的人,要受過訓練──通常是工地動力服的駕駛才可以──我不一定找得到啊…」
「哼,你擔心甚麼?駕駛員我準備好了…若羽!」
端木若羽坐在角落。他皺著眉,表情像是用錯貓砂的貓。眼珠子咕嚕咕嚕晃動,顯得相當不安。要不是三橋的緣故,他可能會用光速逃離這裡吧。
「這傢伙看起來笨笨的。」
「頭腦簡單才會四肢發達啊!你有空在這裡問東問西,還不如趕快解決報名的問題。去去…」
把傑利打發走後,三橋開啟通訊裝置,準備測試。
「聽得見嗎,若羽?」
端木先是沉默了一陣子,接著小聲說到:「我覺得,不好,這樣。」
三橋放下對講機,端木正在用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好像,作弊。」
呃,確實啦。生化人優秀的耐力和體力,讓三橋在挑選配備時有更多發揮空間。說到底,生化人之所以會禁絕於運動競技之外,無非也是這種「非人」的顧慮。
但話又說回來,端木這傻子既然都不是人類了,顧慮這種凡人的道德矛盾幹嘛呢?
「我是,生化人,不該跟人類一樣,玩。」
「沒這回事!」
三橋雙掌捧著端木的臉。
「聽著,你的大腦沒有控制晶片,能夠思考,就跟其他人一樣、就跟我一樣。你只是身子比較壯!」
三橋退開身子,瞄了動力球服一眼。
「還是說,你在氣我又讓你打球。」
「沒有!」
端木拼命眨眼,似乎這樣能加強否認的意思。
「哈哈,也是啦,我看到動力球服,整個失心瘋…」三橋摳著臉頰,他的表情真的很抱歉:「我只想著玩,完全沒顧及你的心情就把你拖下水…。」
「沒!」
這次換端木抓住三橋的肩膀。
「三橋,開心嗎?」
「呃…啥?」
「做,球服,開心嗎?」
端木直直盯著他。他有著黑色、深邃的瞳孔,好像兩間黑色大理石砌成的房間。
「我會穿!」
端木俐落地穿上動力球衣,並催促三橋完成功能測試。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心情轉換,三橋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傑利帶著參賽資訊回來了。
「阿部?」
三橋拗口的念著。
「我想說你們同鄉,就取了一個日文名字。」
別擅自決定啊!算了,匿名也好,才不會有麻煩。
輪到端木上場了。場邊有個大看板,用LED燈寫著大大地英文字「A-BE」。底下一堆人盯著這奇怪的名字,好奇該怎麼念,但最後只講出「欸逼」之類的英語發音。
端木站上了打擊區,晃了晃球棒,盯著面前的那架戰車型投球機。
「真可憐,居然碰到『炎魔』。」旁邊的大叔這麼同情著。
炎魔的機身漆著龐克風的紅色火焰,還在砲管下方還掛著一條金屬骷髏項鍊。這風格完全反映了主人的嗜好。
三橋站在本壘板後方,用耳掛式對講機跟站上打擊區的端木連線。
「聽好啦,若羽,照我的指示設定面板,瞄準球的下緣…」三橋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往大象頭的方向敲,我要你打到頭頂上的標誌!」
「唉,第一次別太貪婪比較好。」
一旁的傑利不安地擦著汗。
「準備,球要來了!」
鋼球從炎魔的砲管高速射出,端木啟動打擊姿勢,擊中鋼球,直接把它轟上「好兄弟」的額頭,正中紅心!
有那麼一剎那,現場好像被抽乾了空氣,鴉雀無聲。
「不難。」端木說。
場邊爆出一陣歡呼、尖叫。各種不堪入耳卻充滿創意的咒罵,迴盪在山谷中。
「今天,我請客!」
傑利開心大喊。
在稍早的對決中,端木又擊敗了五台機器人,還擊出三次獎金加碼。這在預賽中可是前所未見的。這也讓傑利大賺一筆
「人類的大勝利啦!」
「我還沒看過機器人輸這麼慘,真有你的!」
「我不知道發甚麼瘋,居然押了一堆錢在你們身上,這下賺翻了!小鬼,我也要請你一杯!」
在之前的職場,三橋一直被當作小孩子,買不到啤酒。今天頭一次喝那麼多,而且都是免費的。
「欸,那個小哥,你不喝一杯嗎?你也是大功臣耶!」
端木簡直像是嚇壞的小貓,躲在角落瑟瑟縮縮。有人端著啤酒過來,他就頭、手並用,不斷搖動,不時用求救的眼神望向三橋。
但是三橋太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不斷高談棒球經。後來,工人們開始講起色色的話題、開始抱怨起老闆。接著,他們談起遠在他鄉的家人。
終於,酒吧逐漸稀疏。
著酩酊大醉的三橋,被端木扛回獵戶號下層的夾縫中。路途上還去了一趟廁所,讓三橋吐個稀哩嘩啦。
「呃…獵戶號…原來還能飛啊…」
端木以為酒臭是從衣服上發出,為此還剝了三橋的衣服。正當端木拿著毛巾,想出門沾點水,三橋一把抓住他。
「若羽…」他像小孩子撒嬌搬搖著端木若羽的手:「你今天,好厲害。」
三橋邊打著酒嗝邊說。
「只有你辦得到喔。我喜歡看你把球打出去…嗝…的樣子。」
「三橋…」
端木握住三橋的手,把臉湊到三橋的耳邊。
「你開心嗎?」
「嗯,當然。」
平常沒甚麼表情變化的生化人,露出了難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