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住的故事

日本有一個綜藝節目《屋頂告白大會》，節目組通常會在學校的屋頂架設舞台，讓心裡有故事的學生站上舞台，對著台下混在人群中的他或她訴說心底話，當然也包括情愫的告白。我很喜歡看這個節目，青澀的年少，用最直白的話說著五味雜陳的心事。國二那年，我也有一段那樣的經歷。

那是冬天，約莫下午第二節下課。當時天色灰濛，不記得氣溫幾度，反正就是冷得打哆嗦。40 公斤不到的我，齊耳短髮，棕黃髮色，臉龐白皙。因為髮禁的關係，我覺得，那時的國中女生外型看起來似乎都一樣，當然也從未覺知自己在男孩們眼中的模樣，直到那男孩的大膽告白。

當天我穿了一件白色套頭牛奶絲材質內裡，第二層再穿上一件青綠針織毛衣，然後套上卡其制服，最後是藍色的外套。下半身則是同色系的薄長褲，直筒的，沒能像其他活潑的後面班正妹改成鉛筆褲。再往下，搭配了一雙沒有任何品牌的白色球鞋。在那個嚴格的髮禁年代，清一色都只能梳著幾乎齊耳的學生頭，還要用黑色的髮夾服貼老實地夾好。

告白場景發生在下課時分。近一個小時的沉悶課程後，走廊鬧哄哄一片。我只記得，外頭灰鴿天色，室內死白日光燈管。因為顏色高度對比，那個畫面在多年後還是那麼清晰。當時我不知為了甚麼原因在黑板前寫著字，一邊跟劉瞎扯。忽然教室外傳來一陣高分貝呼喊：「陳XX，王X宏說他喜歡你！」沒停歇，又來一句：「陳XX，王X宏說他喜歡你！」

那一刻，所有嘈雜一瞬間安靜下來，似乎只剩下那兩句話帶著回聲在日光燈管的白光下不停繚繞。我腦中一片空白，還來不及思索發生甚麼事，教室裡同學的眼神像一束 spotlight 打在我臉上。我羞赧地匆匆走到教室門外，瞥見一個男生追著兩三個嬉鬧的男生跑......。

後來呢？這件事其實沒有後續。男孩接下來也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有小鹿亂撞的我不經意地偷偷探聽那男孩的線索：長甚麼樣子、唸哪個班級、住在哪裡......。偶爾見到男孩從走廊迎面走來，他也不曾露出異樣，告白的插曲像是從未發生。再後來，已經都上了大學，參加同學會聽起好友說起那男孩，說他沒有繼續升學，說他荒唐惹事，說他出了車禍，已經離世......。

長大後，回想學生時代曾經發生的每一段故事，男孩的告白總是最柔軟的一個篇章，是因為他那時候就慧眼識英雄？還是他短暫人生寫下的那些被留住的或不被留住的故事？

至今，整件事情讓我懊惱的是：如果知道當天會收到告白，我怎能那樣穿？！一次兩件套頭真的有夠村姑。

黃鶯鶯 | 留不住的故事 | 詞：方惠光 曲：陳志遠

許多從來不曾在乎的事　如今慢慢地交織成

交織成一張無邊的網　層層地把心網住

在年輕的迷網中　我最後才看清楚

美麗和悲傷的故事　原來都留不住

在年輕的迷網中　我最後才看清楚

美麗和悲傷的故事　原來都留不住

青春的腳步　它從來不停止

每一個故事的結束　就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