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巫術×禮器 — — 弓箭的文化意象

黎明

無論人或野獸，生存就意味着掠奪和被掠奪－－食物、配偶、生存地，以至性命。要生存下去就必須戰鬥，而武器就是沒有尖牙利爪的人類為了贏取戰鬥的工具。早在石器時代，人類已開始製作各種用於狩獵或部落衝突的原始武器，其中包括了弓箭、吹箭、擲矛器等遠程武器。遠程武器往往能夠在獵物或敵人的攻擊範圍甚至警戒範圍外施襲，讓人在相對安全的位置作出攻擊，是種理想的武器。而弓箭在這些原始遠程武器中最為優越：利用弓體的材料彈性，有效將肌肉力量積蓄轉化成發射能量，達到更遠射程；發射時毋須大幅度動作，穩定射姿既能提高命中率，亦能避免敵方注意下發動突襲。

神話

弓箭之於人類生存的重要性，從各地民族的神話傳說皆出現的射手形象可見一斑。例如在希臘神話中，弓箭是太陽神阿波羅和月亮及狩獵女神阿提密斯的象徵聖物，完成十二偉業的半神英雄海格力斯亦擅使弓箭。而印度神話史詩《摩訶婆羅多》的主要人物，互相爭戰的異父兄弟阿周那與迦爾納，皆是各執神弓射術非凡的英雄。在波斯傳說中，弓箭手阿拉什以飛越千里的超遠程射箭，定下伊朗和圖蘭兩國的邊界。而華人最為熟悉的弓箭神話自然是「羿射九日」，正正象徵人類英雄面對嚴苛的自然環境，主動憑藉自己的力量（武器）克服天災。

巫術

在神話中用來射下太陽的弓箭，自然被認為是具有法力的武器，是古代中國求雨、驅妖等巫術的法器 [1][2]。古人會用「桃弧棘矢」（桃木做的弓和棘枝做的箭）來辟邪 [3]。從「弭旱」一詞我們能看到，求雨巫術的弓在造字過程中留下痕跡 [4]。

儀禮

及至商代、周代，巫術宗教儀式逐漸演化成具社會功能、政治功能的禮制儀典，弓箭射藝亦隨之進入禮儀之中 [5]。射禮正是周代禮制的一個重要儀典，天子祭祀有「大射」、諸侯朝見天子有「賓射」、飲宴有「燕射」、地方士大夫間有「鄉射」。是故周禮曰教之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射藝是當時貴族教育的重要一環。其後儒家學者更視射藝能培養仁義道德，《禮記·射義》就有「射以觀德」之說。

注：

1. Chinese Archery, p.34–37, “The Archer’s Magic”, Stephen Selby, Hong Kong University Press, 2000
2. 《中國中古時期的宗教與醫療》533頁〈「巫叩元絃」考釋〉，林富士，聯經出版，2008
3. 《左傳·昭公四年》：「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災。」
4. Chinese Archery, p.19
5. 《中國史新論：古代文明的形成分冊》339頁，黃銘崇，聯經出版，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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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弓箭的興衰與轉生〉最初發表在 第八期 2018年9月號 〈（仮）和平時代的戰爭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