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縔婆

他提著兩顆人的首級以及一條狼腿走入了帳篷。帳篷裡，一位披著骸骨織布的老女人坐在橫躺的野鹿乾屍上，她的後方全是山壁與動物毛皮與頭骨製成的掛飾。數十叢活生生的植物在山壁的陰影下活躍蠕動。如果想殺她，大概會瞬間被五馬分屍吧。

老女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到來，並對他露出被皺紋打折的笑容。

「你想換什麼？」

他放下頭顱與狼腿，嫌惡地擦拭沾在手上的血液與腦漿。

「先給我乾淨的水，用這顆人頭的左眼換。」

「可以。在那裡，自己去用吧。」女人指著她的左後方一處天然的山泉池。

他循著指引走過去，用水沖洗骯髒的手後，拔出腰上的刀想將沾在上面的血與碎肉洗淨。

「我可沒允許你洗玩具。」植物靠了過來。

「那就用那顆人頭的右眼換。」

「成交。」植物縮回去。

將乾淨的刀子插入刀鞘，他走了回來。

「再來？還有呢？」女人左手掌心放著兩顆眼珠，右手捧著眼皮完全被扯爛的噁心人頭。

他思索一會。「縔婆，他還有多少價值？」

「下巴、耳朵、鼻子，他的顴骨，只要你沒打壞它。」

「那就全換了吧。我要壽命。」

「好啊，一年半。」

「什麼？不！你說他很有價值的。三年！」他討價還價。植物躁動。

縔婆舉著頭，誠懇道：「真的只值一年半了。你看，你把後腦杓打爛了。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唉。好吧。」他望著不太安分的植物，摸了摸下巴。「把另外一顆頭也算上吧。」

「沒問題。這顆價值五年，真難得你可以保留這麼完整的頭顱！」

「不要嘲諷我。我本來是想用它換某個人的命。」

「你自己去殺不就行了。」她說。

「我當然會，死老太婆。」

「那這條狼腿呢？」

他嘆了口氣站起來。「那是請你吃的。快點開始吧。」

她的身姿在一瞬間化為與牆上的植物相像的形體。竄動的莖條隨著急促地絞動，把人頭與狼腿榨入內部，噴灑而出的殘餘血液全在落地以前被靈活的觸根給捕捉、吸收。

山壁植物們紛紛朝他聚攏，用那詭綠的枝葉與莖將他包裹成繭。他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感覺不到。但他知道，這些植物將會割開他的皮膚，深入他的血管與臟器，注入延續他性命的奇蹟。

他閉上眼。

他知道接下來，他將會睡上一陣子。

「可別睡啊，傻小子。你這樣一睡，可能六年就過去了喔。」縔婆愉悅笑著，「哦不。看在你送了我食物的份上，早一年叫醒你好了。」

他悄悄溶解皮膚，露出那猶如惡魔與野獸混血的恐怖獠牙，輕笑。

「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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