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觀世音

即使外頭寒風有些刺骨，卻吹不熄廟門外一群人內心的熱情。有人摩擦著手並呼了幾口氣，白色水氣向上消逝。有人原地跳了跳，趕緊拉開全身筋骨。身著深色運動衣的采晨，轉頭看向手錶，再過5秒就是11點整，他雙手前撐，弓起身子，做好標準的短跑姿勢蓄勢待發。

隨著震天的鑼聲敲響，秦叔寶與尉遲恭向兩側退去。所有人眼前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廟內廣場的天公爐，拔腿飛奔，用盡渾身解數都要搶到頭香。這不只是一場賽跑，更是爭奪未來一年好運的大戰，因為傳說以人間第一炷清香上達天庭者，神明會特別關照他。說時遲那時快，采晨一個箭步，已超越眾人，他不敢鬆懈，仍加緊腳步，右手用力一插。鼓聲大振宣告勝利者的誕生，沒錯，采晨奪得頭籌。正當采晨鬆了一口氣，振臂歡呼之際，眼前一黑，隨即失去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采晨醒將過來，前額傳來痛楚，伸手去摸，感覺愈發強烈。不用想，這肯定是瘀青，而且肯定不小。

躺在地上的采晨看著屋頂上華麗的藻井，聽見莊嚴的經文，聞到熟悉的薰香，意識漸漸回復正常。采晨知道他在廟中，他想起早上搶到頭香的事，趕緊坐起身來。

采晨看見一名身穿紅色旗袍、頂著雙丸子頭的可愛小女孩，坐在供桌上，用她幼小的雙手捧著碩大鮮嫩欲滴的蘋果啃著。

｢天真無邪的小朋友很可愛呢！想必他也沒什麼煩惱吧！｣采晨心想道。

｢小朋友，不可以坐在供桌上喔！這樣對神明不敬。｣采晨走到小女孩的面前，彎下腰說道。

｢為什麼不可以啊？這裡是我家喔！｣小女孩嘟著嘴說。

｢不要在神明前面亂說話，這樣沒有家教。怕高嗎？叔叔幫你抱下來。｣采晨說完便伸手過去，準備將小女孩抱下來。

說也奇怪，他居然摸不到小女孩的身軀，雙臂逕自直穿過去。

｢哇！該不會是鬼吧！我的天啊！大白天見鬼了。｣采晨驚嚇不已，後退數步，還差點跌倒。

小女把最後一口蘋果吃掉，從供桌跳下來，拍拍她的屁股，往采晨的方向，左一步右一步地像是在玩跳方格子似地跳過來。采晨已退無可退，只能龜縮在牆角。

｢啊！救命啊！觀世音菩薩救救我啊！｣采晨口中唸唸有詞，雙手合十並且緊閉雙眼。

無論采晨佛號唸得再大聲，廟方人員繼續掃他的地，香客繼續行他的禮，沒有任何人理會他。確切地說，這世界壓根兒沒有采晨這人。

｢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求您快快顯靈，救救弟子吧！如果這是夢就趕快醒過來吧！｣采晨這一輩子還沒這麼認真唸過佛號。

一陣痛楚自額頭襲來，采晨痛到不得不把雙眼睜開，那個小女孩已經站在采晨面前，並用手指輕碰他的瘀青處。

｢別擔心，我這不是來了嗎？頭傷成這樣，真可憐。｣小女孩皺著眉頭地說。

小女孩的手指發出黃金色的光芒，被光芒所照的瘀青竟漸漸消退，采晨感到難以言喻的舒適感，一種溫暖的感覺。

｢你到底是誰？｣采晨扶著額頭，兩眼直直盯著小女孩說道。

「我的名字可多著呢！有人管我叫阿婆盧吉低舍婆羅，又有人說我是白衣大士，不過大多人都稱我為觀世音菩薩。」小女孩一邊折著手指計數，一邊微笑著說。

｢觀音大士是個小女孩？｣采晨疑惑道，眼睛不斷上下打量。

｢哈哈哈。｣小女孩捧腹大笑幾聲。

只見小女孩一個轉身，金光罩住其身軀，身體長至一般成人體態。金光消逝後，一名身材穠纖合度的年輕女子娉婷降臨，她身著一襲雪白的絲綢天衣，頭戴白冠，其外貌極其美麗卻不妖豔，宛如飛天仙女自敦煌石窟壁中躍出。

「這樣是不是比較符合你心目中觀世音的樣子？還以為我是鬼呢！倒是你現在比較像鬼。」觀世音指著采晨。

｢我是鬼？｣采晨完全沒有頭緒。

觀世音左手畫出一個圈，圈中顯示采晨躺在病床上，頭頂上裹了好幾層的繃帶。

觀世音說：「還好，你只是靈魂出竅了。」

「我只記得我搶到頭香，後面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采晨用力回憶著。

「你啊！搶到頭香之後，被後面的人群推擠，頭狠狠地往香爐撞下去，力道過猛以至於靈魂都被撞飛了。我看了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麼拼命。」觀世音扶著下巴說。

采晨無奈地說：「這樣下去我會死嗎？」本想為了祈求一年好運，反倒把自己搞到生命垂危，比偷雞不著蝕把米還要悲慘。

觀世音說：｢這倒不用擔心，你命不該絕。你的身體不久就會呼喚你的靈魂歸位了。｣

｢謝謝菩薩的救命之恩，弟子沒齒難忘。｣采晨正要雙膝跪地，欲成匍匐姿態，向觀世音行個叩拜大禮。

｢這倒不必，我並沒有出手救你，不過是稍稍修復你的靈魂罷了。一切都是你的求生意志使然。｣觀音隨即將采晨扶起。｢不過，在靈魂回歸之前，你最好乖乖地待在這兒。在外邊溜搭的話，我可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觀音與采晨邊聊邊走至前殿，大年初一是舉家出門拜拜的大日子，人潮洶湧，拜年互道平安的聲音此起彼落，不過就是沒有人發現他們兩人。

唐突，一隻蟑螂自供桌底下竄出，憑藉其身手之敏捷，在人群之中穿梭自如，正見他準備鑽入水溝時，冷不防一腳踩下，一位香客無意之中將它踩死。

「阿彌陀佛，大年初一的，我卻不小心殺生，真是罪過。」香客見狀感到內疚，接著祈願：「願你來世不再做一隻待宰的蟑螂。」

看見此情此景，觀音雙手合十禱念：「阿彌陀佛。」

「雖說蟑螂是人類的大敵，但畢竟也是生物，常聽見人說：『上天有好生之德。』，然而死亡卻無時無刻在發生，到底怎麼回事呢？」采晨也隨著觀音禱念，心中不免冒出疑問。

「這問題很煩惱你吧！」觀音轉向采晨說道。

「我有說出來？」采晨驚訝道。

「你知道為何人稱我為觀世音嗎？」觀音指著自己，並說「因為我能觀遍世間所有的聲音。」

「聲音不是用聽的嗎？怎麼會是用看的？再說，任憑觀音神通再怎麼廣大，怎能觀遍世間？」太多太多的疑問充斥在采晨的內心，一時之間也不知從何問起。

「難得這個機會，就讓你感受我平日的生活吧！」觀音語音未落，只見他掌上變出一個插有楊柳的淨瓶。觀音抽出楊柳，將上邊的甘露撒向采晨的雙眼。

采晨雙眼猝不及防，來不及闔上，本想會有異物侵入感，沒想到卻是一陣清涼舒爽。

「現在瞧瞧那些香客吧！」觀音笑道。

信眾的頭上居然冒出文字、圖片甚至有些還像電影般撥放。如果認真觀察某一位香客，還能聽見他說話的聲音，然而他的嘴巴絲毫未動。

「神奇吧！我平日就是如此觀看你們的心聲。」觀音接著說。

「那其他沒有到廟裡的人呢？要怎麼得知他們的想法呢？」采晨追著問。

觀音走至露天廣場，揮手示意要采晨跟上，采晨亦步亦趨。

觀音問：「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句話？」

采晨點點頭。

「抬頭看看吧！」觀音指向天空。

今日晴空萬里，沒有半點雲，閃耀的日光就直接襲向采晨，采晨雙手趕緊擋住。

「今日的太陽好烈啊！」采晨喊道。

「是啊！我想今夜的月光也會非常皎潔。」觀音透過絲綢製的衣袖望向天空，並作詞云：「白晝為日，黑夜是月，明我雙眼，觀遍世音。」

「原來日月是您的望遠鏡啊！」采晨比喻道。

「可以這麼說。」觀音笑道。「讓我們聊聊『上天有好生之德』這話吧！」

「弟子願領教。」采晨作揖道。

兩人邊聊邊走至涼亭坐下。

觀音說：「不妨我向你分享一個故事，你聽完後，再來想想這句話的意思如何？」

「當然好。」采晨拿出手帕將涼亭的桌椅擦得一塵不染，再請菩薩坐下。

觀音說：「這裡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鮮美的牧草遍地茂盛，有隻兔子居住於此，每日大快朵頤，好不暢快，可以說是活在天堂之中。」

觀音說的話，一字一句都化成栩栩如生的立體動畫。翠綠的草原與躍動的兔子活靈活現，采晨還能聞到那牧草香。

「然而好景不常，某年雨水不濟，牧草枯黃，不僅難以入口，數量也無法飽腹。兔子面對此生死交關的窘境，只能祈求上天，能否開條生路？」觀音接著說：「轟然一聲，伴隨著電光雷鳴，一隻兔子神從天而降，用兔子語跟兔子指明向正南方走，或許有一線生機。」

「菩薩，不好意思，我有個問題。」采晨舉手打斷故事。

觀音答：「說吧！」

采晨問道：「這個兔子也有他們的兔子神喔？我還以為只有我們人類才有神。」

「萬物皆有靈魂，有靈魂自然會產生意識，而凡意識都會凝結出信仰，所以有兔子神也是再正常不過。」觀音俏皮地用雙手在頭上模擬兔子的耳朵，笑道：「其實那隻兔子神就是我。」

「咦！真的假的？」采晨瞪大雙眼。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在你的眼中，我是人形，不過在兔子眼中，我就是兔子樣。」觀音笑道。「且說這兔子歷盡千辛萬苦蹦蹦跳跳，終於來到南方。正如兔子神所描述，這是一片豐美的大草原。」

正當觀音要繼續說下去時，采晨又舉手打斷。

「有志者事竟成。這兔子那麼努力，眾神包含您，一定會給他好結果，可不是嗎？」采晨興高采烈地發表意見。

「別急，故事還沒說完呢！」觀音瞇著眼看著采晨，示意要他稍安勿躁。

采晨點點頭。

觀音接著說：「正當兔子吃得不亦樂乎時，內心對神明充滿感激之際，一頭老虎突然衝了過來，一掌將他撲倒在地。面對如此強大的衝擊，兔子直接倒地昏厥。」

「天啊！」采晨驚呼道。

「這老虎雖然餓得發慌，可是並沒有馬上享用大餐，而是匍匐在地，一副跪拜的樣子。」觀音繼續說：「老虎虔誠地叩謝天恩，感謝老虎神在它餓昏之際，指示往北方走就有生機。故事到此告個段落。」

「兔子好可憐啊！真是太不公平了。它辛苦奔波，竟換得如此下場。」采晨問道：「該不會那隻老虎神也是您的化身吧？」

「孺子可教也，我同時也是老虎神。」觀音雙手比出獸爪狀。

采晨疑惑道：「菩薩，這麼說話可能會冒犯到您，但是您這不是在整兔子嗎？」

菩薩笑而不答，隨即說道：「總之先讓我們回到你的問題，上天有好生之德，總不希望有生物不好過，是吧？」

「是的。」采晨大聲地答道，還在為兔子打抱不平。

觀音說：「兔子要活下去，所以我告訴它向南方走，同時，老虎也要活下去，所以我告訴它往北方走。」

采晨緊接著說：「可是這樣兔子會被老虎吃掉。」

觀音問「那如果我不跟老虎說呢？只告訴兔子。會如何？」並自答道：「兔子大概會活下去。那老虎呢？」

「這……老虎就會餓死了。」采晨有些無奈，語音也趨於小聲

觀音側頭問道：「這樣上天有好生之德嗎？」

「所以這句話是假的嗎？」采晨驚呼道。

「若是假的，這句話怎能流傳千年呢？讓我們繼續討論吧！」觀音搖搖手。

「弟子隨時候教。」

「上天有好生之德，神明們都希望萬物能夠好好活著。然而，正如我們前面說到，兔子活，則老虎活不成，反之亦然。作為神明不能偏心，為求解決之道，對於萬物，我們都提供活下去的機會，但不能保證。」觀音闡述道。

「怎麼說呢？弟子愚昧，希望菩薩能再說地白話些。」采晨懇求道。

「若是兔子神不指示向南方走，不要說可能遇見老虎了，兔子就會先餓癟在乾枯的草原。我提供了一個生存的機會，兔子可以相信我，當然也可以不理會我。」觀音接著說：「至於老虎，它即使向北進發也不一定能狩獵到那自北方而來的兔子。然而，老虎還是相信這個機會。」。

采晨抓了抓頭，想了一會兒說：「所以上天還是有好生之德，但為了萬物和諧，它必須給大家公平的機會求生。」

觀音讚許道：「聰明，一點就通。」接著說：「其實這故事不只兔子與老虎兩位角色，還有一位重要的角色。你猜猜。」

采晨答：「兔子神？」

觀音搖搖頭。

采晨又答：「老虎神？」

觀音回道：「這兩者都是我的化身，但都不是故事的要角。」

「菩薩，我還真猜不透，告訴我吧！」采晨好奇道。

觀音笑道：「是牧草，兔子吃的牧草。」

「菩薩，您真愛說笑，草算得上角色。」采晨噗哧一笑。

「前頭剛說過，這萬物皆有靈，植物亦不例外。所以它也應當承蒙上天的好生之德。」觀音正色道。

「難不成還有個牧草神來跟他們開示吧！牧草總不能長腳逃離兔子吧！」采晨一邊說一邊看著觀音，心裡還有些期待，看看觀音如何模仿牧草。

「哈哈，你的想法還真是新穎。不過若是牧草長腳跑的話，它就不是植物了吧！」觀音早望見采晨內心的想法，並說道「其實不需要牧草神，老虎就能幫忙施行仁德。」

「兇猛的老虎能施行仁德，我沒聽錯吧？」超脫常識的話語震撼著采晨。

「若是沒有老虎狩獵，牧草就會被源源不絕的兔子消滅，最後連根牧草都沒有，隨後，全部的兔子也都會消失殆盡。」觀音大手一揮，立體動畫中的草原，兔子倍增，草原被啃得光禿一片，最後兔子一隻接著一隻死去，其景象之淒涼，令人頗為傷感。

「在人們眼中可愛的兔子，對牧草而言，卻是可怕的殺手。這常被視為凶神惡煞的老虎，反倒是牧草們的再生父母。」

「一點就通，不錯，不錯。」觀音頻頻點頭，接著說：「凡事會有好壞，無非不是站在一個立場去思考，換個立場想想，結果又不同。」

「人常說：『腦袋長在屁股上。』就是這樣吧！」采晨頗有感觸。

「是故上天之德是遍澤蒼生，它是動態的，它是整體的，為求萬物的和諧。」觀音總結道，並問：「既然你已經了解，何不說說剛剛那隻蟑螂的遭遇？」

采晨雙手交叉於胸，然後托住下巴，過了幾分鐘，說道：「菩薩就聽聽弟子的拙見吧！」

觀音欣喜地點了點頭。

「今天信徒眾多，自然供品也是不可與平日而語，這蟑螂抓住這個機會，想要嚐嚐甜頭，我想它也知道被人踐踏的風險，然而它還是勇於嘗試，雖然它失敗了，但是同族便知道此法可行，他們當中還是有人會成功，蟑螂的生命終究是生生不息。」采晨娓娓道來。

「非常好。」觀音鼓掌，並說：「神明終究只能給予機會，是否努力端看個人。即使努力，最後還需看看運氣如何？」

­采晨問道：「神明沒辦法給人好運？」

觀音搖搖頭說道：「沒辦法給的，你試著說看看什麼好運氣？」

采晨搔搔頭說：「成功不可或缺的東西吧！具體是什麼也說不上來，對我來說太深奧了。」

觀音回道：「你答得很好。成功必須努力，但努力卻不一定成功。再者，一物的成功通常意味著另一物的失敗，想想剛剛兔子與老虎的故事吧！」

采晨豁然開朗說道：「所以神明會給予機會，但不能保證成功，一旦給予運氣，就違反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圭臬。」

「再者，運氣是否好壞，當下是無法判定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所以凡事無須太鑽牛角尖，是禍是福，連神明都無法幫你決定。」觀音補充道。

「聽菩薩這麼說，我心情倒是好上許多。搶頭香本想搶好運，搶到後，反而讓頭受了傷，還差點有生命之憂，那是招福至禍。不過，若是沒撞到頭，也就沒機會在這兒予菩薩學習，這是因禍得福。」采晨原本滿腹的惆悵，隨著領悟道理而煙消雲散。

一陣微風吹來，觀音的絲綢天衣隨風飄動。吹至采晨身旁，卻化為一道龍捲風，將采晨向上帶，這旋轉令他不是很舒服。

「這是怎麼啦！我怎麼在飛？」采晨驚呼道。

「看來時候到了，你該回去了。」觀音掐指一算。

「我還有很多疑問還沒請教菩薩呢！怎麼辦？」采晨喊道，他繼續向上飛，穿越涼亭的屋頂。

「不用擔心，我會化作萬物，只要你用心觀察，你會發現世間處處有菩薩，祝一路順風。」觀音說完，揮動楊柳枝，甘露飛向龍捲風，龍捲風變成白色雲朵，采晨乘著雲朵繼續向上攀升。

高度越來越高，觀音廟越來越小，還能看見整個城鎮的樣貌，臨空鳥瞰，令人心曠神怡。唐突，雲朵向下俯衝，采晨立馬抓緊雲朵，活脫個雲霄飛車，不過遊樂園的速度比起這雲朵可謂小巫見大巫。伴隨著采晨的尖叫聲，雲朵已衝入醫院，此時是漫天金光，照得采晨必須閉眼。

「啊！」采晨尖叫一聲，猛然張開眼睛，看見天花板的日光燈，轉頭望見的是一臉驚恐的母親。

「怎麼啦？頭痛了！我趕快去叫醫生。」母親心急如焚，轉身欲走。

「媽媽，沒事，我頭不痛，只是做了個夢。」采晨趕緊坐起身來拉住母親的衣服。

「真的沒事？」母親擔心道。

采晨點點頭。

「怎麼沒事會跑去跟人家搶頭香啊？接到電話的時候真是嚇死我了。」母親稍稍斥責道。

「為了新工作，我怕做得不好，想說搶個頭香盼個好運。」采晨摸著滿是繃帶的額頭小聲說。

「盡力就好了。」母親安慰道。

「萬一做不好怎麼辦？」采晨擔心道。

「船到橋頭自然直。你醒了就別煩惱，來吃水果吧！剛剛廟方人員有送蘋果過來慰問。」母親嫻熟地拿起蘋果，用水果刀就切了起來。

「廟方人員？」采晨好奇道。

「是一位梳著包包頭，穿著藍色旗袍的老太太，提著一籃蘋果。」母親回憶道。

兩人吃著蘋果，這蘋果又大又甜，一口接著一口，順口至極，蘋果是甜在嘴裡，采晨的心卻是苦的，他很後悔為何沒問上觀音關鍵的問題-如何面對新工作？

轉眼間，籃子已見底，只見籃子有一隻籤詩。

「有張紙耶！」母親將之撿起，順手打開。

「上面寫些什麼？」采晨問道。

「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人不轉，心轉。」母親一字一句照著唸出來，接著說：­「廟方還送這個真特別。」

兩人相視而笑。采晨轉頭看向窗外，一切是如此地雲淡風輕，一片柳葉飛起，也帶走了采晨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