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1/09/23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第一章

黑夜中,一抹上弦月在高空中眺望著底下燈火通明的街道,街道上蓋滿木造建築,客棧、茶館、當鋪、藥材店、布行……各種商店以各種建築型態在這條街上林立,店與街道間也擠滿各種攤販,賣著二手書、各種小飾品、糖葫蘆等小甜點。在火的照明下,這條街道無視夜晚的降臨,依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一名年輕書生漫步走在這條街上,讚嘆著它的繁華,體會著它特有的夜生活。
他是孟仲季,生於北部富貴人家,從小飽讀經書,才智聰穎,最近年歲漸大,且適逢大比之年,故特地南下這華佛島嶼第一城──府金城,希冀能夠求得功名,光宗耀祖。
孟仲季緩步進入今日歇腳處,向店小二要了一壺酒和幾盤下酒菜,自斟自飲起來。
在這繁華城市,夜晚店內人潮不減,許多人大口喝酒、高談闊論,時常三杯黃湯下肚,心中的想法無論多麼荒誕無稽都會隨口說出。
「各位,人稱青龍山乃是分割咱們華佛島嶼東西邊的山脈,而東邊則住著無數魔教惡人,數百年來無人敢翻越青龍山剿滅魔教。但我!就是那數百年來第一人!我上個月剛翻過青龍山,殺盡魔教惡徒,再毫髮無傷回到咱們府金城!」一名臉紅到貌似快滴出血的大漢大聲道。
「真英雄啊!」
「傳聞魔教妖孽周身是毒而且心狠手辣,聽說有人只是看了魔教妖女一眼,然後回家就全身潰爛而死。你竟然可以安然無事,我代替整個正道武林敬你一杯!」
「魔教妖孽各個罪該萬死,但我們正道武林內有不少跟魔教有來往的奸佞,大英雄也幫我們把他們都殺光啊!」
「沒錯沒錯,我聽說啊,府金城外那虎雄幫、飛鷹寨、馬家庄三路盜賊就與魔教勾結呢,你挑個良辰吉日順手把他們滅了吧。」
被捧為大英雄的大漢意氣風發大聲道:「這些人竟然敢太歲爺上動土,待我回去籌劃完全,就去把他們滅了,拿他們的首級回來下酒。哈哈!」
「苦民所苦,大豪傑啊!」
「我代表全武林再敬你一杯。」
全場歡聲雷動。
「你那算什麼,我乃正道武林第一勇士!當年我腳踢少林、拳打武當,憑著一套狂魔劍法打遍五埔劍派,什麼北天門、南埔門都不是我的對手,哈哈哈。」這時又有一名酒醉大漢站上桌子大聲疾呼。
突然大家眼前一晃,一名男子也站上了桌子,右腳一勾,左掌一推,那人就跌下了桌子。
「框啷」之聲不絕於耳,許多碗盤伴隨著那酒醉大漢碎落在地。
「就憑這點功夫也敢號稱打遍五埔劍派,別笑死人了。』一名年約十八的男子站立於桌上,年紀輕輕雙眼卻流露著一股滄桑,雙頰的暈紅透露著自身的酒意,劍鞘置於右側腰間,右手藏於衣袖之中,晚風輕撫,袖口空蕩蕩地向後飄動,立於桌上之後穩如山嶽般巍然,一舉一動無不是名門風範。
看到有人動了手,全場倏忽安靜了下來。
「你,」那男子用左手指了指某人,「你剛剛說虎雄幫、飛鷹寨、馬家庄三路盜賊都有勾結魔教嗎?」
「千真萬確,我用我的名譽發誓這是真的,不過這三路盜賊彼此互通聯繫,而且手段太過兇殘,連官府都不敢動他們,所以才讓他們一直與魔教勾結而不下手。」被指到的大漢帶著酒意認真發誓。
「勾結魔教者罪該萬死,我現在就去滅了他們。』那年輕男子講完就跳下桌子往門口走去。
「哈,小夥子,虎雄幫、飛鷹寨、馬家庄這三路盜賊可不好惹,當年官府上千人攻打三個月都打不下來,你年紀尚輕,武功有限,又沒有剛剛那位好漢的實力,我勸你還是別去送死吧。」另一位大漢冷笑道。
「三個月?哼!我今晚就挑滅了他們。』年輕男子回頭道。
「別耍嘴皮子了,官府要花三個月都無法剿滅的盜賊,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一個人就可以在一個晚上殺光他們?別說笑了!」一旁的大漢聽不下去開始笑話他。
眾人一聽有人發難,也開始說風涼話,轟笑之聲四起。
「哼!」那位年輕男子不屑的聲音壓過眾人的鬨笑聲。
「『鐵信如山』風勁草,從不失信於人!」說完他轉身離開客棧,留下後方一陣沉默。
孟仲季看著風勁草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拉了一旁的老漢問道:「那個風勁草是何許人也?『鐵信如山』又是什麼?」
一旁老漢醉眼惺忪,看了孟仲季一眼,呵呵笑道:「這位兄臺看起來不是江湖人士吧?」
「在下孟仲季,是從北方來府金城趕考的,對於江湖知識的確一竅不通。」
「呵呵,這難怪了,這風勁草在這三年可是江湖上最有知名度的新人。出身於北天門,以一套天鳳劍法和天龍拳法剷奸除惡,甫入江湖就令傳聞有與魔教勾結的草山七雄伏誅,這三年下來死在他劍下的魔教惡人多如牛毛,數也數不盡呢。」那老漢緩緩說道。
「原來是位英雄好漢啊,只可惜相遇過短暫而無緣相識。」孟仲季感嘆著,「不知『鐵信如山』又是怎麼回事?」
「這風勁草最為人所稱頌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信用,這三年來,只要他答應人的事情,沒有一件事情沒做到。每一件事情不論有多麼天方夜譚或者是多麼險峻,只要他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
老漢喝了一口酒續道:「風勁草這人最出名的事蹟,就是前些年正道武林攻打與魔教勾結的龍洞派時,正道武林新一代聖女──八麗門白潔鳳遭到奸人伏擊,對方使了一招『刀海如潮』,穿過聖女的防禦,往白潔鳳的腦門劈下,眼看白潔鳳就要死在這刀之下,這時,距離白潔鳳最近的風勁草硬挨了敵人一棍,捨命撲向白潔鳳,將其推離這把刀的攻勢,但也因此一條右手就整個被卸了下來。」
「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犧牲一條臂膀也是值得的。」孟仲季點點頭道。
老漢仰天大笑了三聲後盯著孟仲季道:「你要知道,風勁草他可是右撇子。」
孟仲季不解道:「那又如何?」
老漢道:「那又如何?嘿,風勁草自小練劍,他少說也將自己十年寒暑都浸淫在劍術上頭。他用右手持劍使劍十來年,現在右手斷了,他還怎麼使劍?這右手一斷,斷的不只是他的手,還使他過往十年寒暑的努力白費,更是葬送了他的武學生涯。他這是拿自己的人生去換白潔鳳的一條命啊!」
「小子,老夫就問你一句,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你能毫不猶豫用自己的人生換對方的一條命嗎?」老漢原本昏沉的雙眼突然放出精光,緊盯著孟仲季。
孟仲季想了又想,依然下不了決心。
老漢嘿嘿笑了幾聲,又喝了一口酒:「這下你懂風勁草這個舉動多麼難得了吧。」
孟仲季窘迫了雙頰,趕緊道:「這舉動的確令人欽佩,那後來風勁草和聖女他們如何了呢?」
老漢彷彿沒看見孟仲季轉移話題的刻意,喝了口酒,笑了笑續道:「隨後他們支撐到正道武林同伴前來救援,這才順利脫困。當風勁草被問起為什麼願意做出這樣的犧牲,風勁草回答:『因為我答應過她,我會保護她平安回家。我不想再失信於人。』就是這句話,讓『鐵信如山』之名聲名大噪,雖然失去了一隻手臂,但那就像個標誌,代表任何承諾都必定會達成。」
「那這回虎雄幫、飛鷹寨、馬家庄豈不是大禍臨頭了?」孟仲季問道。
「但是,那個人真的是風勁草嗎?」那老漢意味深長笑道。
「難道不是?」孟仲季驚訝道。
「我怎麼知道呢?我又沒見過風勁草。他真的有那麼厲害嗎?他真的救過聖女嗎?他的右手真的斷了嗎?我也不知道。至於虎雄幫、飛鷹寨、馬家庄真的有勾結魔教嗎?誰知道。這世界不就是場酒會而已啊。」老漢哈哈一笑一口飲盡杯中物,然後用看破世間的眼神盯著孟仲季,「年輕人,聽陳某一句,這世間紛紛擾擾,真真假假沒有人分的清楚,我們都只是相信別人相信的事情罷了。真相如何?有時候反而沒人在乎了。」
孟仲季聽完這自稱陳某的老漢酒後的胡言亂語,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不了解什麼。只隨口回應老漢幾句後就回房了。
孟仲季溫習幾遍自身攜帶的經書後就臥榻而睡,意識矇矓前,還念念不忘那自稱風勁草男子從光明的室內踏入黑暗的一幕。
不知為何,覺得瀟灑之外,還隱隱約約感覺到一股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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