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16|閱讀時間 ‧ 約 23 分鐘

畢業旅行(奇幻短文)

    來去之間…     一位花樣年華的女孩,留著長長黑髮與齊眉瀏海,一推開房門,便將自已往潔白大床上拋:「木木、木木妳要救我…」她無辜的圓圓大眼裡,含著晶瑩的淚水,任鐵心石腸的人見了,也會於心不忍。
      可惜偏有一個不買帳的,紮綁著隨意馬尾的她,不情願地甩開手中小說:「吼呦!妳幹麻啦?!」被從冒險犯難的字裡行間拉離,叫她杏眼圓瞪,憤恨難平呀!
      這可是她最愛作家的曠世巨作,上星期才出版的,現在正陪著她遠走天涯,參加畢業旅行。
      佳樺扁扁嘴,語氣裡有明顯的委屈:「那個…那個傢伙又跟著我了…」
      葉梓牧瞧她一眼,率性甩出這個建議:「開扁啦!扁到他不敢跟!」
      佳樺回想著那個一語不發的陰沉家伙:「我…我哪打得過他呀…他那麼壯…」跟他同學將近三年,沒見過他與誰交際談笑,他靜默時的一號表情,詭異違和得嚇人。
      性格潑辣強勢的梓牧,再度獻計:「那妳叫非禮呀!」
      佳樺想起剛才在電梯裡,他靜靜站在背後喘息,那股噁心的熱氣,不斷呼在自已的後頸上,她就嚇得汗毛直立:「是…是很噁心啦…不過他沒有碰到我呀…」說著說著,她探手抹抹自已的脖子,就怕沾染什麼怪東西。
      梓牧快人快語:「那妳等他非禮你了再叫!」存在感猶如空氣般稀薄的候呈昌,可能想趁畢業之前,對著暗戀許久的佳樺告白吧!這陣子以來,總是默然出現在佳樺的週遭。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巧合,候呈昌雖然性格怪異,但是從來不給人添麻煩,大家也習慣他獨來獨往,不過這陣子佳樺身邊,時常能發現他的存在,這幾個小女孩們,開始覺得恐怖,嫌他有些陰魂不散。
      佳樺搖晃著她最親密的閨蜜,要讓梓牧幫她作主:「木木~救我!」
      梓牧全心全意投入劇情之中,沒空檔處理她那些狂風浪蝶:「花花小姐!我這本小說看三天看不完耶!」外貌出眾的佳樺,身邊不乏追求者,梓牧早就見怪不怪。
      佳樺哽咽著她柔細的娃娃音,不想再過這種形容軟禁的日子:「木木~妳要救我…他好恐怖哦…木木~救我!」就連校外旅行也尾隨著她出入,還讓不讓人活呀?!佳樺無法忍受這樣的跟蹤盯梢。
      梓牧被佳樺煩得受不了,把書放在一旁:「妳要嘛有種一點,當著他的面罵三字經,要嘛趕快去交一個男朋友,少纏著我!」像她如此鐵血的女漢子,怎麼會跟這種嬌滴滴的女孩做朋友呢?只能說她家風水不好,從八年前,她搬到佳樺家附近後,一直不好到現在。
      在一旁看戲許久的駱可可出聲了:「呵呵~對呀!佳樺,上次寫情書給妳的那個呢?妳有要跟他交往嗎?」隔壁高校的明星學生,給她的好朋友寫情書,她覺得與有榮焉呢!帥哥交不到,能天天看見也好。
      佳樺嘟著嘴,坦白回答:「沒有…」
      此言一出,嚇得可可指尖的洋芋片也掉了:「為什麼,他哪裡不好?」聽說有拍過廣告,還有參加過偶像劇的客串演出耶!人長得高又帥,各項成績都頂尖,這種男孩追求,為什麼拒絕?可可迷糊了。
      佳樺回答得理直氣壯:「我們又不認識,為什麼要當他女朋友呀?」連面也沒見過的人,佳樺怎麼可能對他有好感。
      江芷琳一聽佳樺這麼答腔,忍不住一股怒氣,衝口而出:「就是不認識,他才要寫信跟妳告白啊!妳腦筋壞掉了哦?!」性子直爽如她,實在無法忽視這個吐槽的好時機呀!
      佳樺眨眨水潤星眸,低聲道:「那信讓人很尷尬,不曉得他想說什麼耶…」雖然字寫得滿漂亮的,但佳樺就是不明白他的重點為何。
      什麼叫做”我想多多認識妳,請妳當我的女朋友”?這讓佳樺非常納悶,不認識她為什麼還來追求她。
      是靠抽籤決定的嗎?如果因為彼此不認識,才想追求她,那等兩人熟識以後,就是該分手的時候?這是什麼鬼邏輯呀!佳樺從來看不懂,那些男孩的情書,到底想表達些什麼。
      芷琳從被窩裡坐直身子,想知道她如何處理:「那妳後來怎麼回絕的?」
      佳樺直言坦承:「我扔了…」拒絕人的話,講得再甜蜜婉轉,裡頭蘊含著的意味,還是那句”NO”,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芷琳聽著佳樺的說明,實在替那位男孩覺得心酸:「哇~妳這個毀滅少男純情心的魔女…」那是人家花了多少心思,愁白多少頭髮,才寫得出來的愛情宣言,花花小姐竟然直接丟垃圾筒。
      佳樺聽著芷琳這麼罵她,心理不太平衡:「吱吱~我又不想交男朋友!」她沒叫任何人暗戀她,或是寫啥情書天天送,這對想專心升學的她來說,是一種莫大的困擾。
      「木木~」佳樺不死心,繼續打擾她最依賴的閨蜜兼鄰居。
      梓牧好不容易偷了點閒,轉眼間消失無蹤影:「吼呦~給我看一下啦!」她到底得怎麼做,才能好好的把這本書看完呀?梓牧氣得咬牙切齒,差點沒在大床上打滾洩恨。
      佳樺還以為住進飯店,校方明令男女有隔,她能得幾日清靜的:「木木~妳去幫我跟他說一下,叫他不要再跟著我了啦~」誰能料想得到,區區幾層樓梯,是無法阻擋一個跟蹤狂痴纏熱切的心。
      梓牧小說看得正精彩,被佳樺這麼一搖晃,頓時炸開了鍋:「束佳樺,妳再吵我,我就把妳的花瓣一片片摘下來!」在學校時,她坐在佳樺旁邊,回家以後,住在佳樺家斜對面,現在出來畢業旅行,竟然跟她一個房間…老天爺啊~你至於嗎?!這是赤裸裸的孽緣呀!
      佳樺無視梓牧的不情願,一把拖住梓牧的手臂,不停的搖晃:「木木~妳幫我,妳幫我嘛!」她細緻的小臉蛋上滿是懇求,眼眸裡有著矢志不渝的決心。
      隔山觀虎鬥的可可,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吃吃的笑:「呵呵~木木甩不掉花花的,除了她…誰敢盧妳呀?!」梓牧是佳樺最好的朋友,性格剛烈强勢的她,趕跑不少繞著佳樺打轉的採花蜂。
      梓牧心想長痛不如短痛,丟下自已的小說,跑到梳妝鏡台附近,找來一張白紙:「木木、木木個不停,煩死了、煩死了!」她提筆急書了幾行話,仔細封緘後,交給霧裡看花的佳樺。
      梓牧把簡箋遞給吵死人的苦主:「吶!把這個交給他」
      佳樺明亮星眸盯著那一封,囑名給候呈昌的信:「這是什麼啊?」
      梓牧雙手插腰,直爽脆快的說明:「決絕信!裡頭清清楚楚的寫著,妳束佳樺是蕾絲邊,是我葉梓牧的女人,這輩子都直不回去,好讓他死了這條心!」
      愛看熱鬧的可可,一聽見梓牧出這奇招,笑得腰都要直不起來了:「哈哈~木木,妳好敢哦!」
      直來直往的梓牧,剽悍果斷道:「我有什麼不敢的?!」最好這封信被張貼在公布欄上,順道一勞永逸的解決其它爛桃花,從此以後,高枕無憂的梓牧,便能安穩地看小說。
      佳樺想起沉默的候呈昌,整個人陰森森的高又壯,像棵有吊死鬼的老樹:「可可,妳幫我交給他好不好?我不想單獨跟他相處」
      可可瞟佳樺一眼,接著用眼白的地方瞧她:「我欠妳的哦?」佳樺就是這樣,不明確直白地當面拒絕追求者,男孩們才總是誤會,佳樺是在玩卻拒還迎的遊戲,與其光怪陸離的理由扯一大堆,倒不如誠實的說:我不想談戀愛。
      不擅拒絕別人的佳樺,雙手合十地請求:「拜託啦…我等等請妳喝水果冰沙!」
      可可是個小吃貨,無法抵擋美食的誘惑:「好啦、好啦!認識妳真倒楣,連出來旅行也要當妳下女耶!」
      芷琳似笑非笑的插話,腳指頭靈活地比著坐在桌邊的人:「算什麼?那邊有一個T公咧!嘿嘿嘿~」她慵懶的半坐臥在另一張大床上,望著專注讀小說的梓牧,對於外界的所有聲響,全然充耳不聞。
      「我等等拿給志煥,叫他轉交給那個傢伙!」志煥是她們的同學之一,是可可的男朋友,任勞任怨使命必達,剛好跟候呈昌住同一層樓。
      佳樺輕聲呼喚著梓牧:「木木~」連搭遊覽車也捧著書的她,一點也沒有出來遊歷的歡天喜地,對於這趟旅行,書癮正犯的梓牧,是絲毫沒有參予感。
      梓牧挑挑眉,連視線也捨不得移開一會兒:「幹麻啦?妳怎麼還不放過我呀?」手中的偵探小說情節正精彩,她的偶像布雷克,正與嫌疑者鬥智斡旋。
      佳樺依在梓牧耳畔,柔聲道:「木木~妳看他啦…又在盯著妳…」佳樺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流轉,輕掃過坐在角落的候呈昌,不敢讓當事人發現自已正在談論他。
      梓牧突然回神:「誰?誰盯著我看?」她太過於沉溺劇情,這兩天外界發生的事情,一律自動馬賽克,心心念念著故事中,最後的雙面臥底到底是誰。
      八卦成性的可可,出言提點著她的手帕交:「木木妳這次慘了,他現在改跟蹤妳,妳是他的頭號大情敵!」大家吃飽飯後,逗留在餐廳附設的販賣部閒晃,可可拿著一支剛買的楊桃冰,舔得不亦樂乎。
      梓牧的視線四處搜尋,不一會兒,便迎上候呈昌目光如炬的凝視,她回過頭來,坐直自已的身子,煞是故意的大聲喧嚷,表明立場:「怕什麼?有種他就靠過來試試!」
      佳樺膽怯地輕扯梓牧的衣袖:「木木~別這麼大聲啦…」
      梓牧看著佳樺提心吊膽的模樣,立刻有把無名火升起,正在氣頭上的她,猛然回頭惡狠狠的瞪視著候呈昌,然後比了一記中指,直接對他示意挑釁,當場讓他知道,自已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變態!我沒在怕的啦!」
      佳樺看著梓牧的魯莽衝動,連忙把梓牧拉回來坐好,把她那根無禮的手指,包得嚴嚴實實的,不讓她繼續潑辣撒野:「木木,妳別這樣…」佳樺柔聲安撫著梓牧,深怕梓牧下一步,就是主動去找候呈昌嗆聲挑事。
      芷琳將梓牧的胡來看在眼裡,心想她簡直是想挑起事端:「哈哈~木木,妳也太敢了吧!人家都看見了啦!」芷琳也不認同像佳樺的忍讓退怯,她認為讓對方了解,這樣的行為會引人反感,也是非常重要的,不過方才梓牧的魯莽行為,已經表示的非常清楚。
      梓牧瞟瞟佳樺,瞧她怔忡的手足無措:「我就是要給他看見的啊!不然我比心酸的哦!」另一手得拿著心愛的小說,不然她想一次比兩根的。
      佳樺輕聲碎念著自已的死黨:「妳這個三八…都不怕沒形象哦?」
      梓牧還敬佳樺一個衛生眼:「形個屁啊我!我有過嗎?」認識這麼多年,那種無形的玩意兒,她曾幾何時有看重過。
      佳樺無奈地低聲喟嘆:「我沒輒了…」
      可可見她們的爭執告一段落,趁機轉移話題:「木木,等等要一起去逛山上的石洞嗎?聽說有蝙蝠精哦!」
      梓牧斷然拒絕:「不去,浪費時間!」所謂的”自由活動”,不是指她想幹啥事都可以嗎?那她想”自由”的閱讀這本小說。
      佳樺聽著梓牧的說詞,蛾眉輕蹙略感不滿:「木木,幹麻出門了還拿著小說不放,旅行耶!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嘛!別老是獨自活動呀!木木~」
      梓牧用力將書拍在桌面上,發出一聲巨響,引來所有人的側目:「花花妳再敢木我,我就木妳老母!」她昨天跟大家打了幾小時的乒乓球,弄得現在還手酸腳軟,竟敢嫌她不合群。
      佳樺遭受群眾的注目禮,霎時間窘態盡出,讓她都快暈厥過去了,輕聲埋怨道:「木木…妳小聲點啦…不要這樣提我媽媽啦…」
      可可總算吃完冰棒,她好言相勸佳樺:「花花妳識相點,趁早讓她看完吧!我們自已三個去吧!」梓牧什麼都好,就是書癮犯的時候,只能用六親不認來形容。
      熱衷於精彩大結局的梓牧,頭也不抬,語帶嫌棄的揮手:「去、去、去!」
      佳樺依依不捨著她最好的朋友:「那…那我們去上面看蝙蝠洞了哦!」難以割捨的她,一步三回首,看著坐在桌邊的梓牧,最後還是順從芷琳與可可,前往山上的古蹟名勝參觀遊歷。
      過了用餐的尖峰時段,梓牧週圍人數慢慢減少,漸漸的,現場僅存的遊客寥寥可數,稀稀疏疏的坐在休息區,有的低頭玩著手機,也有趴在桌面上,若無旁人的呼呼大睡。
      梓牧總算把這本小說看完:「YES、YES、YES流氓偵探布雷克,你是我的偶像,我愛死你了!」她閤上書冊低聲歡呼著,內心雀躍不已,這個系列她追了好幾年,總算出到完結篇。
      她揉揉自已乾澀的雙眼,目光搜尋著牆上掛鐘:「啊…時間還早,上個洗手間好了!」距離自由時間的結束,還有一個多小時。
      梓牧隨性將書往背包裡一塞,起身走往室外偏遠處的女性化妝室。
      順利舒解完膀胱的壓力後,她照照鏡子,用水先抹整她的馬尾,再低頭洗個臉,想提振一下精神,梓牧一抬頭,赫然發現候呈昌,不知是何居心,悄然站在她身後。
      候呈昌一臉憤恨,咬牙吐出這句話:「妳配不上她,妳對她不好」他的眼神陰沉詭譎,彷彿對梓牧有著十二萬分的怨恨。
      梓牧被他嚇了一大跳,衝口而出:「媽啊!你是鬼呀!」這附近只有女廁,男廁需要再往下幾十階石梯,然後左轉才能抵達,候呈昌肯定是想趁著四下無人,專程來堵落單的她。
      候呈昌雙拳緊握,再次覆誦他剛才說過的話:「妳配不上她,妳對她不好」
      梓牧立刻轉身,悍然凝視著高她一個頭的跟蹤狂:「欸!我跟你說,她喜歡誰是她的自由,你沒資格管,OK?奉勸你趁早死心吧!她不可能會喜歡你的」梓牧翻翻白眼,不曉得這群男生們,如果知道佳樺在家裡,根本就是生活白痴,連洗衣機也不懂用,作何感想。
      候呈昌瞪著嬌小的梓牧,依然是那句:「妳對她不好…妳配不上她!」
      梓牧聽著他自說自話的演獨角戲,頗為光火:「喵的,你是跳針了哦!還是在唱電音,就不會說點別的嗎?」她把話說得如此直白,是男人就該知難而退了,再苦戀癡纏下去,只是讓人心生厭惡。
      候呈昌眼巴巴地瞅著梓牧,失控的低吼道:「妳對她不好!對她不好!」情緒突然激昂的他,大手一推,讓單薄的梓牧差點跌倒。
      梓牧肩膀中了一招,心情非常的不美妙:「我警告你,別再動手動腳的,我可不是好欺負的!」她悄悄探手進背包裡,握緊防身用的美工刀,輕輕推出銳利刀片,只要他敢再碰自已一下,梓牧就敢劃得他血流不止。
      候呈昌並沒有理會梓牧的警告,他再度舉臂想推梓牧,這次梓牧是有備而來的,梓牧看準他動作的瞬間,準確地在他手背上,劃出一道血痕,想嚇退這個跟蹤狂。
      候呈昌一聲低呼:「啊…」大感意外的他,緊緊按著手背,就怕鮮血流了一地。
      梓牧心高氣傲地瞪著他:「早叫你別動手動腳的!吃虧了吧!」梓牧心想這變態佬中一刀,肯定會怕得哭爹告娘的,這一口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縫個十來針是肯定的。
      梓牧得意洋洋的轉身離開,篤定被割得皮開肉綻的候呈昌,再也不敢糾纏她們任何一人。
      出乎梓牧的意料之外,鮮血直流的他,沒打算趕緊去就醫求援。
      候呈昌像是不覺痛那般,朝著梓牧衝過來:「啊~~~」目空一切的他,舉起滿是鮮血的雙手,揪緊梓牧的肩膀,發狂似地將梓牧甩來甩去。
      「你神經病啊!馬上放開我,我會叫人的!」個頭不高的梓牧身材清瘦,無法抵擋候呈昌的胡攪蠻纏,也無法掙脫他的掌控。
      梓牧握緊著手裡的美工刀,對著候呈昌的上身,就是一陣不留情的割劃:「我叫你甩!王八蛋!你放手、你放手!」梓牧見候呈昌幾近崩潰邊緣,只好想盡辦法脫身,只怕再這麼糾纏下去,他會做出更瘋癲的怪事。
      候呈昌完全不理會梓牧的攻擊,不管胸前早已傷痕累累,一再重申著他心裡,深植的怨念與憤恨:「妳對她不好!對她不好…」
      梓牧瞅著他胸前一片凌亂,那一朵朵的豔紅血花開在襯衫上,亦有不少血漬噴濺到她:「好過你這個神經病!快放開我!你放手!」梓牧用勁踹了候呈昌幾腳,她怕候呈昌再不鬆手,真的會活活流血而死。
      候呈昌完全不在意身上的割痕,是十道還是二十道,布滿血絲的雙眼發紅,瞪著梓牧怒吼:「妳配不上她!」
      驚懼萬分的梓牧,用著幾近尖叫的音量,對著候呈昌怒罵:「你這個瘋子!放開我…」她一時失控,握緊手裡的美工刀,使勁刺進對方的肚子裡。
      候呈昌低頭檢視著,那把捅進肚子裡的刀:「妳…妳…」依然不肯放開梓牧,雙手緊揪著她的肩膀不放。
      梓牧盯著半埋在他身體裡的利刃,赫然發現自已的雙手,沾滿鮮血:「是你逼我的!你快放開我!你神經病,你要看醫生了!」她在內心裡祈禱著候呈昌就此放棄,她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她只希望候呈昌放開自已,然後轉身就走。
      已經晃神的候呈昌,陷入自已的世界,他抽出肚子裡的那把美工刀,看著滿是鮮血的利刃,腦海裡若有所思。
      梓牧一見候呈昌拿著兇器,平時兇悍潑辣的氣勢全失,冷熱汗直流的低吼:「你放開我…趕快放開我!」梓牧死命捶打他抓著自已的另一隻手,恨不得現在長出翅膀,就此撲騰而去。
      雙眼無神的候呈昌,臉上滿是虛汗,鐵青著臉色,重重的喘息,接著冷不防地,朝梓牧毫不留情的一刀捅入:「妳…妳配不上她!」
      無處可逃的梓牧,陡然醒覺胸口正插著把利刃,嚇得她兩腿一軟,差點就要站不住,她緊咬著牙根,憑著最後一絲意志,雙手緊揪著候呈昌不放,兩個氣力用盡的人,雙雙滾落長長的石階…
      梓牧覺得眼皮有千斤重,怎麼也無法睜開雙眼,看看週遭的景致,他們雙雙滾落階梯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有人打電話報警,將他們都送醫了嗎?她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所有動靜。
      一道陌生的女音大喊:「醫生!你快來,這一個的心跳,愈來愈強勁了!」
      眼前一片黑的梓牧,只能瞎猜,他們兩人…都獲救了嗎?梓牧的胸口好緊,像是有塊大石壓住,每喘一口氣,就縮緊一點胸腔的空間,她都要無法呼吸了。
      有個很緊張的聲音,指揮著在場的人:「好!施打強心針,所有人準備急救!」誰在急救呢?是候呈昌嗎?她不想當殺人兇手呀…候呈昌,你千萬別死呀…
      梓牧使盡全身氣力,死命的想掀開眼皮,眼界突然滲入一絲光線:「醫生,這一個!這個女孩子,她的眼皮好像動了…」她依稀瞧見一個戴著口罩的女人,朦朦朧朧的,不太清楚。
      剛才那個男人又講話了:「我這個在急救,妳們先做應急處理!」
      戴著口罩的女人,一身白衣裝束,梓牧心想,這位大概是護理師吧!她再度閤上自已的眼簾,好累…她從來沒感覺如此無力虛弱。
      她靠近梓牧的臉前,對著梓牧輕喊:「妹妹…妳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妹妹?」
      那個戴著口罩的女人,聲音裡滿是惶恐,急迫地交待梓牧:「妹妹!睜大眼睛,千萬別睡著哦!妳要保持清醒!」
      調度著現場人力的那道男聲,忽然又開口講話:「DR.李跟DR.蔡回傳呼了沒呀?!這麼多病患,我一個人忙不來呀!」梓牧聽著按壓的聲響,有規律的上上下下著,始終不明白那是什麼造成的。
      梓牧未曾聽聞的聲音,急急回應:「有…有了!在半路上了!」
      「怎麼回事呀…這麼多人?」遠處有個人,突然插話。
      「高中校外旅行的巴士翻覆…十幾個孩子被甩出車外呀!最重傷的這幾個躺在裡面,護士們跟醫生在全力搶救呢!」
      對著梓牧說話的那個女人又出現了:「妹妹!妳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妹妹睜開眼睛!」梓牧緊閉著雙眼,對於她方才聽見的交談,感到完全無法理解。
      梓牧還以為,被送進醫院的,只有候呈昌跟自已。
      護士對著外頭的助手大喊:「名冊…老師提供的學生名冊呢?這個妹妹叫什麼名字,馬上查給我!」
      一個結結巴巴的青澀女音,連忙回應:「我…我拿!」
      莫約十幾秒,她給出答案:「醫生在急救的那個叫候呈昌,妳旁邊那個叫…叫…葉梓牧!」
      護理師再度對著梓牧出言鼓勵:「葉梓牧妹妹,妳要保持清醒!千萬別睡…」梓牧不想死,不管是巴士翻覆,或者她與候呈昌纏鬥受到重傷,不管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她想活下去。
      梓牧聽著她的聲聲叫喚,略微顫抖著自已的眼簾,護理師眼尖瞧見她有反應,不停呼喊著她的名字:「對!就是這樣,葉梓牧…妳努力睜開眼睛…梓牧加油!」
      花花…可可…吱吱…她們呢?她們是自已最好的朋友!
      梓牧一想起這三個私交甚篤的閨蜜,逐漸停止抵抗,不理會他人的疾聲呼喚,放任自已的心志,再度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梓牧倏地睜開眼睛,坐直自已的身子:「花花!」在一聲驚慌的低呼中,她清醒過來,發現自已暈厥在長長的石階之下,現場只有她一個人,混身污泥與血漬。
      梓牧檢視著週身上下,卻發現自已毫髮無傷,她警覺地搜尋著另一人:「候呈昌,你說話啊!你人在哪裡?」他的傷勢也不清,就算想逃離這裡,應是無法走得太遠。
      梓牧在附近找了十幾分鐘,仍然一無所獲,現場該有的凌亂血跡,簡直像是憑空消失了那般,被抹除得一乾二淨。
      梓牧試圖冷靜下來,拼湊出事情的真相,卻發現自已不管如何追憶,就是無法推敲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她胸口的刀傷呢?候呈昌的屍體呢?所有的謎題環環相扣,而唯一解謎的方式,就是找出候呈昌本人,當面問個清楚。
      冷靜的梓牧心念一轉,就往餐廳方向跑回去,碰巧發現她們正在喝飲料、聊天:「妳們有沒有看見候呈昌啊?!」心急不已的梓牧,劈頭追問關鍵人的下落與去向。
      可可眨眨她圓潤大眼睛:「誰呀?」她淡定地喝了一口紅茶,將嘴裡的冰塊咬得細碎。
      梓牧形容著他的外貌與特徵:「老跟著佳樺的變態啊!很高很壯,就坐在志煥斜後方的那一個!」她們四人與候呈昌同窗數載,不可能把這個人忘記吧!更何況她們這陣子,為了候呈昌跟蹤佳樺這回事,簡直弄得焦頭爛額。
      芷琳轉頭詢問可可:「我們班上有這個人嗎?」瞧她不苟言笑的認真表情,梓牧都想叫她去報考演員訓練班了,演技生動又自然。
      梓牧皺著眉,沒時間與她們瞎扯:「不要鬧了!現在不是時候,我很認真的!」
      佳樺看著梓牧一身狼狽,不解問道:「木木,妳怎麼啦?」
      「妳還好嗎?怎麼衣服弄得髒兮兮的,這血…這血哪來的呀?妳受傷了?」擔心不已的佳樺,探手輕扯著梓牧的上衣與袖口,沾有大量血跡噴濺的污漬。
      梓牧與佳樺四目相交,一本正經的警告她:「花花我問妳,妳一定要老實回答,要是說謊的話,我們立刻絕交!妳聽懂了嗎?!」
      佳樺不明白為何梓牧這麼嚴肅,卻也聽話的點點頭:「哦…」
      梓牧耐著性子,再次追問著他的下落:「妳有見過候呈昌嗎?」只要找出這個人,所有的真相就會水落石出了,這曲折離奇的種種不合理,就會展露出它的原貌。
      佳樺螓首微偏,眨眨眼:「誰是候呈昌呀?」梓牧一聽佳樺這麼回答,她整個人凌亂了,頓時陷入困惑與迷惘。
      梓牧明白佳樺的性格,知道她不會拿多年的友誼做賭注談笑,而且佳樺向來不擅長扯謊。
      佳樺看著梓牧五味雜陳的表情,連忙關切:「木木…妳還好嗎?木木?誰是候呈昌啊?」
      看著梓牧沒有回話,佳樺開始擔心了:「木木,妳還好吧…怎麼失魂落魄的…」
      旁聽的芷琳跳出來插話:「木木,候呈昌是妳認識的人嗎?還是虛擬的角色呀?」芷琳一臉認真,不像是在調侃梓牧。
      可可放下飲料杯,輕聲試探:「木木…妳是不是把故事情節跟現實生活搞混啦?」她們都知道,梓牧這幾天偵探小說看很瘋,心想著,梓牧可能是入戲太深。
      三個女孩圍繞著梓牧,滿是擔憂與忐忑,出言詢問:「木木,妳還記得,哪邊是真實的世界嗎?」梓牧面對著三人的追問與關懷,不曉得該怎麼回應,千頭萬緒的她,早已不知該如何分辨現實與虛幻了。
      煩躁不安的她,下意識地將手插進褲袋裡,卻摸到一把美工刀,顫抖得無法自已的梓牧,緩緩掏出口袋裡的東西,赫然發現刀身上,有著已經乾涃的斑斑血漬…
    ‎(寫於2013‎年‎8‎月‎31‎日)
    ‎(寫於2013‎年‎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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